
我被安排進雜物間。
房間很小,隻有床和桌子。
學校的論壇上,我的名字被掛在最頂端,標題鮮紅刺目。
“扒一扒本屆新生代表,‘詐騙犯’的女兒林舒萌!”
帖子裏,陳濤的舉報視頻被反複播放。
下麵是幾千條不堪入目的評論。
“吐了,這種人品也能當新生代表?學校眼睛瞎了嗎?”
“怪不得她曆史考分那麼高,原來是家學淵源啊,祖傳的造假手藝。”
“建議開除!我們學校不能有這種汙點!”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沒想到心這麼黑。大家小心點,別被她騙了。”
我試圖在帖子下麵解釋。
“這不是詐騙,這是一門手藝,是文化傳承......”
但回複瞬間被淹沒。
有人截圖了我的話,配上一個巨大的嘲笑表情包。
“笑死,騙子給自己臉上貼金,還‘文化傳承’?”
“樓上的,你懂什麼?人家這叫‘詐騙的藝術化表達’。”
“林舒萌,你要是還有一點羞恥心,就自己退學滾蛋吧!”
我關掉手機,可那些話卻在我腦子裏揮之不去。
我不敢出門。
偶爾去食堂打飯,也要等到人最少的時候,用衛衣的帽子蓋住大半張臉。
可還是會被認出來。
“快看,那個騙子來了。”
“噓,小聲點,別讓她聽見。”
有一次,我排著隊,身後一個男生故意撞了我一下。
我餐盤裏的湯灑了出來,濺了他一身。
他立刻大聲嚷嚷起來:“你沒長眼睛啊!”
我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他卻不依不饒,指著我的鼻子罵:“你這種人,除了會騙人,還會幹什麼?是不是想訛我?我這身衣服可貴著呢!”
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對著我指指點點。
沒有人幫我說話。
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從小到大,爸爸都告訴我,我們做的是最有意義的事。
是用我們的雙手,讓那些沉睡的國寶,以另一種方式重現光華。
我一直以此為傲。
可為什麼到了外麵,這一切就變成了“詐騙”和“臟錢”?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舒萌。”
聽到爸爸聲音的瞬間,我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
我哽咽著,把這幾天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電話那頭,爸爸一直沉默地聽著。
沒有憤怒,沒有慌亂。
他的沉默,讓我心裏更加沒底。
“爸,你說話啊......”我哭著問,“陳濤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們......我們真的是騙子嗎?”
我們村子很偏僻,村裏的人大部分姓林,靠著祖上傳下來的手藝為生。
我們做的東西,外麵的人叫“高仿”,村裏人叫“複造”。
我從小就知道,我們做的東西,不能隨便拿到市麵上去賣,這是犯法的。
可村裏人,包括我爸,偶爾還是會和一些神秘的“客戶”交易。
那些“客戶”出手闊綽,開著好車來,又悄無聲息地走。
村裏人因此蓋起了新房,過上了比外麵人還富裕的生活。
我一直假裝看不見那些交易,告訴自己,我們隻是手藝人。
電話那頭,傳來爸爸一聲歎息。
那歎息裏,充滿了疲憊。
“舒萌,別怕。”他的聲音依舊沉穩,“爸馬上就到學校來。”
“我來處理。”
掛了電話,我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
爸爸要怎麼處理?承認嗎?如果承認了,他會不會坐牢?
我的大學,我的未來,是不是就全都毀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爸爸發來的短信。
“舒萌,現在,用你的實名賬號,在學校論壇發一個帖子。”
我愣住了。
“內容隻有一句話。”
“清者自清。明日我父會親自到校,公開回應一切。歡迎校領導、陳濤及媒體朋友共同見證。”
這......這是要做什麼?
在這個節骨眼上,發這樣的帖子,不是火上澆油嗎?
這看起來,是最後的頑抗,是一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挑釁。
我猶豫了。
手機又震了一下。
還是爸爸。
“相信爸。”
我深吸一口氣,登錄了學校論壇。
找到那個把我釘在恥辱柱上的高樓。
我沒有在下麵回複,而是重新開了一個帖子。
“清者自清。明日我父會親自到校,公開回應一切。歡迎校領導、陳濤及媒體朋友共同見證。”
發帖人:曆史係,林舒萌。
點擊發送的那一刻,我閉上了眼睛。
沒有退路了。
明天,要麼是新生,要麼是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