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禁足的日子並不難熬。
裴九思雖說禁了我的足,卻沒短我的吃穿。
每日三餐,精致得像我出嫁前在將軍府的日子。
但我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沈家這艘大船,已經開始漏水了。
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叫來我的貼身丫鬟聽雪。
“去,把府裏的賬本都給我拿來。”
聽雪一臉為難:“小姐,姑爺說了,您在禁足,不能......”
“他隻說不讓我出門,沒說不讓我看賬本。”
我板起臉,拿出嫡母教我的主母威嚴。
“我是這顧府明媒正娶的主母,看看賬本,理所應當。”
聽雪不敢再多言,很快便抱來了一大摞賬本。
我翻開賬本,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時我一心撲在賀昭身上,對府中事務不聞不問。
把管家大權都交給了裴九思的奶娘,李媽媽。
結果這刁奴聯合外人,貪墨府中大半財產。
等裴九思發現時,家裏早已虧空得一塌糊塗。
這也成了政敵攻擊他的把柄之一,說他治家不嚴,何以治國。
這一世,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我熬了兩個通宵,終於從繁雜的賬目中,找到了李媽媽做假賬的證據。
她膽子極大,連我陪嫁過來的一座莊子,都敢偷偷轉賣。
我捏著那幾頁關鍵的賬目,心跳如鼓。
這是我重生的第一戰,必須贏。
我讓聽雪去把李媽媽叫來。
那老貨一進門,就拿捏著長輩的款,皮笑肉不笑地問安。
“夫人叫老奴來,有何吩咐?”
我將賬本摔在她麵前。
“李媽媽,你跟在夫君身邊多年,勞苦功高。”
“隻是我沒想到,你的胃口這麼大,連我的陪嫁莊子都敢吞。”
李媽媽臉色一白,但很快鎮定下來。
“夫人說笑了,老奴不懂您在說什麼。”
“這賬本,一向是姑爺在過目,從未出過差錯。”
她仗著自己是裴九思的奶娘,篤定我不敢把她怎麼樣。
“是嗎?”
我冷笑一聲。
“這麼說,你是覺得夫君比我更信你?”
“我這就派人去請夫君回來,我們當麵對質。”
“順便,再請京兆尹來評評理,看看這侵占主家財產,該當何罪!”
李媽媽的臉瞬間血色盡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夫人饒命!老奴一時糊塗啊!”
正在此時,門口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吵什麼?”
裴九思回來了。
他一身風塵,眉宇間帶著疲憊。
目光落在跪地的李媽媽和我手中的賬本上,微微一頓。
李媽媽看到裴九思,像是看到了救星,連滾帶爬地撲過去。
“姑爺,您要為老奴做主啊!”
“老奴跟了您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夫人她......她要將老奴送官啊!”
她哭得涕泗橫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在上一世,我定會氣得跳腳,與她對罵,鬧得人盡皆知。
但現在,我隻是靜靜地看著裴九思。
我知道,這個男人心思深沉,他隻信證據。
裴九思沒有理會李媽媽的哭嚎,他走到我麵前,拿起我手中的賬本。
他看得很快,原本平靜的臉上,漸漸覆上一層寒霜。
“李媽媽。”
他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李媽媽的哭聲戛然而止。
“你還有什麼話說?”
李媽媽渾身一抖,癱軟在地。
裴九思沒再看她,隻是對我道:“你想如何處置?”
我心中一動。
他這是在......把處置權交給我?
我看著這個男人,他明明才二十出頭,行事卻老練得像個久經官場的老狐狸。
“按律法,當杖責五十,送官查辦。”
我頓了頓,話鋒一轉。
“但念在她曾照顧夫君的份上,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汙了夫君的名聲。”
“把她貪的銀子和莊子都吐出來,再把她一家子,發賣出去,永不許回京。”
這已經是法外開恩。
裴九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裏,第一次沒有了冰冷的審視。
而是多了一絲......讚許?
“就按夫人說的辦。”
他一錘定音。
李媽媽被拖下去的時候,我聽見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知微妹妹。”
是賀昭。
他怎麼來了?
我心頭一緊,下意識地看向裴九思。
隻見他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