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媽媽是最棒的魔術師,我是她的小助手。
每次“大變活人”,她都會在箱子裏對我眨眨眼,
然後在掌聲最熱烈時突然從幕布後走出來,
可今天幕布落下後,媽媽卻再也沒有出現。
爸爸紅著眼睛翻遍整個劇院,
我沒有哭,隻是有點生氣,
“媽媽這次藏得也太認真了,連爸爸都騙過去了。”
大人們摸著我的頭,對我說媽媽不會回來了,
我握著她表演時用的那枚閃亮的硬幣,搖了搖頭,
“媽媽教過我,所有消失都是假的。”
夜裏,我總聽到閣樓上有硬幣落地的輕響,
爸爸聽不見,他說那是風。
我知道,這不過是媽媽最漫長的一次魔術,
而我,一定會找到謝幕的機關。
……
爸爸請來幫忙收拾媽媽遺物的,是劇院的助理林阿姨,
她身上有媽媽沒有的、甜甜的香水味。
林阿姨把媽媽的演出服都收起來,對爸爸輕聲細語,
“以後家裏沒個女人不行,孩子也要人照顧。”
爸爸沉默地看著她,又看了看我,點了點頭。
林阿姨帶著她的兒子小哲一起搬了進來。
爸爸讓我叫她媽媽,我隻是緊緊攥著那枚硬幣,扭過頭。
“沒關係,叫阿姨就好。”林阿姨的笑容有點勉強,
她摸了摸弟弟的頭,“小哲,去和姐姐玩。”
小哲對媽媽留下的所有魔術道具都充滿好奇,
他不敢碰那些鎖鏈和箱子,卻總盯著我手裏的硬幣。
“姐姐,給我玩玩那個嘛。”他扯著我的衣角,
我把硬幣握得更緊:“這是我媽媽給我的。”
“小氣鬼!”他尖叫著跑開,
不一會兒,他抱著爸爸給他買泰迪熊,故意在我房間門口晃來晃去。
爸爸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他不再問我學校的事。
客廳裏我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被收進了儲藏室,
換上了爸爸、林阿姨、小哲的全家福,
照片裏,他們都笑得很開心,
隻有我,還在日複一日地聽閣樓裏的聲音。
一個深夜,硬幣落地的聲音格外清晰,
我赤著腳,悄悄爬上了通往閣樓的梯子。
推開門,一個白色的影子倏地從腳邊竄過,是媽媽養的小貓波波,
波波跳到一個舊皮箱上,撥弄著箱子上一個閃亮的東西。
我屏住呼吸,慢慢走過去,
那裏躺著一枚小小的、銀色的徽章,上麵刻著一隻優雅的鴿子。
這是媽媽魔術師協會的會員徽章,她從不離身。
樓下忽然傳來爸爸睡意朦朧的喝問,
“夢夢?是不是你還在上麵鬧?趕緊下來睡覺!別總說那些夢話!”
林阿姨溫柔的聲音隱約響起,
“孩子可能隻是做夢了,我去看看她吧。”
我把那枚鴿子徽章藏進睡衣口袋,從梯子爬下來,
林阿姨站在那裏,手裏端著一杯水,
“夢夢,怎麼又跑閣樓上去了?”她的聲音很輕,
“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聽到聲音了。”我說。
林阿姨歎了口氣,
“是風,夢夢,閣樓舊了,總是有聲音的。”
她伸出手想摸摸我的頭,我偏開了。
她的手頓了頓,轉而將水杯遞給我,
“喝點水,回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我接過水杯,卻沒有喝。
回到房間,我將那枚徽章放在床頭,
媽媽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
“夢夢,最好的魔術不是讓東西消失,而是讓東西在所有人認為絕無可能的地方重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