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歲那年，我成了村裏最好的采藥童。奶奶說，我的命就是用來伺候她的。

但媽媽交給我更重要的任務，她讓我每天臨摹一枚玉佩上的鳳凰圖樣，直到閉著眼都能畫出來。

“記住，”她親著我的額頭，“會畫鳳凰的孩子，才會有糖吃。”

後來，一架直升機降落在村裏的曬穀場上。

為首的男人手上，就戴著一枚鳳凰戒指。

他一腳踹斷了奶奶的腿，然後走到媽媽麵前，為她披上昂貴的披肩。

我欣喜地看著媽媽，終於得救了。

可她越過我，頭也不回地走向那個男人。

我不解地追上去，拉住她的衣角：“媽媽？”

她卻猛地甩開我，滿眼嫌惡：

“別碰我，你這個野種，看到你就讓我想起這裏的肮臟！”

我愣在原地，媽媽，你不是說，畫會了鳳凰，就有糖吃嗎？

……

“把她關進籠子。”

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情緒。

他手上那枚鳳凰戒指的冷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媽媽，不，那個女人，她甚至沒有看我一眼，隻是依偎在男人懷裏，像一隻受驚的貓。

“阿越，她的血是臟的，別讓那些人碰她，我怕。”

她聲音發著抖，聽起來楚楚可憐。

於是，一個運狗的鐵籠被推到我麵前。

籠子裏散發著尿液的騷臭，鐵欄杆上還掛著幾根不知名動物的毛。

兩個黑衣保鏢把我提起來，像扔一隻小雞一樣，扔了進去。

“哐當”一聲，鐵門落鎖。

我成了籠子裏的野獸。

一個穿著白色小洋裙的女孩從車上跳下來，她看起來比我大一些，臉上滿是驕矜。

她跑到男人身邊，抱著他的胳膊，好奇地指著我。

“爸爸，這個臟東西也要跟我們回家嗎？”

男人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月月乖，她隻是個暫時的客人。”

我被扔在最後一輛車的後備箱裏，和一堆雜物擠在一起。

車子顛簸，我的頭一次次撞在鐵欄上，很快就磕破了。

血順著額頭流下來，糊住了我的眼睛。

我不敢哭，也不敢叫。

因為媽媽說過，隻有會畫鳳凰的孩子，才會有糖吃。

我現在還不會，所以我沒有資格哭。

中途，車隊停下。

後備箱被打開，刺眼的光讓我睜不開眼。

是那個叫月月的女孩。

她手裏拿著一瓶水，和一塊看起來很好吃的麵包。

她把水和麵包放在籠子外的地上，蹲下來，用一種看猴子的眼神看著我。

“喂，你學一聲狗叫，我就把這個給你吃。”

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喉嚨也幹得快要冒煙。

我看著那瓶水，咽了咽口水。

見我沒反應，她不耐煩地踢了踢籠子。

“啞巴了嗎？快叫啊！”

我還是沒動。

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的憤怒。

她擰開那瓶水，盡數倒在了地上，泥土瞬間將清水吞噬。

然後，她拿起那塊鬆軟的麵包，一點一點地撕碎，灑在水漬上，用腳尖狠狠地碾進泥裏。

“不識抬舉的東西，你就餓死在這裏吧！”

她“砰”地一聲關上後備箱。

我趴在冰冷的鐵籠裏，看著那團被踩爛的麵包，胃裏絞痛起來。

黑暗中，我伸出手指，在滿是灰塵的底板上，一遍又一遍地畫著那隻鳳凰。

媽媽，我很快就能畫好了。

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