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婆很忙，她早上撿垃圾，晚上要去掃地。

她身上的大布袋子壓著她佝僂的身子，一步一步，走的很艱難。

我跟在她身後認認真真的幫她撿瓶子。

有時候翻到垃圾桶裏別人不要的筆和書，我就會偷偷藏起來，帶回去。

媽媽說好孩子要好好學習。

我每天看書寫字。

聽媽媽的話做好孩子。

可外婆發現了，她將我的書全部都扔進臭水溝。

“我告訴你，你這種賠錢貨沒資格上學，別給我想歪心思！”

可第二天，她卻把我帶到一個很舊的小學。

她從褲子夾層掏出皺巴巴的一堆錢，一張張的攤平，數了好久好久，然後遞給了校長。

於是，我就小心翼翼的背著破破的書包，坐到了教室的椅子上。

我想好好學習，可我的同桌陳晨卻很討厭我。

他總是罵我，帶著他的朋友們一起欺負我。

“你爸爸殺人犯，你是殺人犯的女兒，你長大後就會像你爸爸一樣，到處殺人！”

“我爸說，你這種小孩就應該早點被掐死，不然以後就會危害社會！”

“你就是天生的壞種！”

我想反駁，可是腦海裏瞬間冒出爸爸血淋淋的拳頭。

反駁的聲音不自覺就低了下去。

“我不是殺人犯，我不是壞種......”

陳晨卻很興奮，叫的更大聲了。

“你就是壞種！殺人犯的女兒就是壞種！”

他的表情張揚而扭曲，詭異的和爸爸的臉相重合。

羞辱與怒火充斥我的胸口，我瘋了一樣的撲了上去，狠狠地咬著他的手，無論他們怎麼打我罵我，我都不放開。

可在他哭著叫媽媽的時候，我忍不住鬆開了。

辦公室裏的人很多。

陳晨的媽媽抱著他安慰：“寶寶，還疼不疼？”

他的爸爸指著我大罵：“就是你這個壞種欺負我兒子？！”

“我告訴你們，除非這個壞種給我兒子磕頭道歉，否則就永遠退學！”

我牽著外婆的手，大聲的說我不是壞種，我沒有惹任何人。

可外婆卻根本不聽我的解釋，直接拉著我跪了下去。

“你就是壞種，你爸爸是大壞種，你是小壞種！”

我心裏難受，不想磕頭，

外婆卻穩穩的按著我的頭，一下又一下的磕在地上。

我不甘心，明明我才是受欺負的，為什麼要我認錯？！

壓著我的手越來越輕。

我以為外婆相信我了。

可下一秒，她的頭，就重重的磕在地上。

磕的一下比一下重，磕的聲音很響亮，從地板上，震到了我的心裏。

“我這個老太婆對不起你們！我沒有教好孩子！求你們不要開除她，她不上學她的人生就毀了！”

我呆呆的看著她，剛才的不甘,委屈與憤怒一下子都消失了。

我立馬跪下去，跟著外婆開始一下又一下的磕頭

“我錯了！我是壞種，我是災星！求求你們了不要開除我！求求你們讓外婆起來好不好！”

老師將外婆拉起來，

我沒有動，磕的更加用力，哭的淚水糊了一臉。

“陳晨，我錯了，你打我吧，我真的錯了！”

我不敢看外婆，我怕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我怕她覺得，我就是和爸爸一樣的人。

是一個壞種。

直到他們親口說出算了的時候，外婆才把我拉起來。

她顫抖的牽起我的手，一步一步，走出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