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醫院的事情被人放在了網上。
網暴來的又快又猛,白黎的名字和照片被掛在熱搜。
#白黎虛榮#、#時卿見義勇為#
評論區是鋪天蓋地的辱罵。
“聽說她以前還是個警花?現在殘廢了就用這種方式博關心?真惡心!”
“心疼時警官,為了救這種人被硫酸潑了,一定要好起來啊!”
“她那個榮譽怎麼來的?不會都靠她老公厲隊的?建議嚴查!”
有人扒出了她多年前榮獲個人二等功的新聞,在那條她用半條命換回來的功績下麵,充斥著“德不配位”的評論。
白黎閉上眼,任由手機從掌心滑落,試圖隔絕那些惡毒的文字。
厲夜寒推門而入,神色疲憊。
“網上的輿論你看到了,現在唯一的辦法,是你公開向時卿道歉,承認是一時糊塗。”
他頓了頓,聲音沉緩,“局裏,也會暫時撤掉你的榮譽,等風頭過去了,我再……”
“厲夜寒。”白黎聲音很輕,“你還記不記得,我拿到那個二等功時,是什麼樣子?”
不等他回答,她自顧自開口。
“肺部穿透傷,肋骨斷了三根,全身多處燒傷,當時連呼吸都費勁,但我做到了,我說我沒給你丟人,沒給師父丟人。”
“你比誰都清楚,那個二等功是怎麼來的。”
厲夜寒喉結滾動了一下,試圖解釋,“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這隻是權宜之計。”
白黎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我不同意撤掉,因為事情不是我做的。”
“我更不會向時卿道歉,因為從頭到尾都是時卿自導自演!”
隔壁病房傳來的哭聲蓋住了她的後半句話。
厲夜寒身形一震,臉上的猶豫被擔憂取代,轉身快步走向隔壁時卿的病房。
白黎看著他的背影,終究還是咽下了那句到了嘴邊的真相。
過了一會,厲夜寒回來,看著白黎眼神複雜,沉默片刻才艱難開口。
“黎黎,時卿的燒傷很嚴重,醫生說最好能進行植皮。”
白黎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果然,下一句便是:“你的皮膚組織和她匹配度很高……”
“我不同意。”她斬釘截鐵地拒絕,卻連聲音都在發抖。
他竟然為了時卿,要她剝皮削骨?
“黎黎!”厲夜寒語氣加重,“她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現在隻是需要一點你的皮膚組織,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我說了,不可能。”白黎別過頭,不再看他,也不讓他看見自己眼底徹底碎掉的光。
“厲夜寒,你出去。”
最終,植皮手術還是進行了。
不是征得了她的同意,而是他以“家屬”和“上級”的雙重身份簽了字。
麻醉針紮進皮膚時,白黎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一起麻痹了。
手術後的時卿出現了強烈的排異反應。
又一次搶救後,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白黎被厲夜寒強製帶進時卿的病房。
加護病房裏,時卿渾身插滿管子,看到厲夜寒,她眼中蓄滿淚水,卻強撐著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厲隊,別擔心,我沒事……”
“白黎姐,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你別怪厲隊……”
時卿斷斷續續,說著最懂事的話,卻每一個字都在將厲夜寒推向她那邊。
儀器發出催命的滴滴聲,時卿拉著厲夜寒的手,淚流不止。
“夜寒哥哥,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真的好喜歡你……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
“沒有下輩子,時卿,隻要你活下來,我就和你在一起,我們結婚。”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做出了承諾。
甚至當場打電話回支隊,讓人立刻準備他們的離婚報告。
白黎聽著他的承諾。
覺得世界安靜得可怕,隻剩下心口一片片剝落的聲音。
“不,我不要做你和白黎姐感情的破壞者……”
時卿帶著哭腔喊道。
隊友衝到白黎麵前,聲音哽咽:“白黎,時副隊為了你變成這樣,她可能都快死了,你就成全他們吧,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的話!”
白黎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隊友,是她曾經關係最鐵的搭檔。
現在眼裏隻有對時卿的心疼和對她的指責。
扶著輪椅的手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她看著窗外,良久,輕聲道:“好,我同意。”
也好,省得她還要想,該用什麼理由去結束這段早已千瘡百孔的婚姻。
白黎平靜地推著輪椅離開了病房。
卻在看見走廊上一對互相攙扶的夫妻時眼淚徹底決堤。
那個會在婚禮上握著她的手,說著“從此以後,風雨同舟,生死與共”的厲夜寒;
那個會在她高燒不退時哄她吃藥的厲夜寒;
那個會在出危險任務前,怕她擔心,說“別怕,等我回來”的厲夜寒……
終於徹底消失了。
曾經被她視若珍寶的回憶,此刻都化作最鋒利的刀,將她的心淩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