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兒子放暑假前一天,我跳河了。
村裏男人撈起我時候,還不忘在我身上亂摸一通。
老公,哦,我現在不喊他老公了。
李鐵柱把我扔地窖裏,用生鏽的鐵鏈把我鎖起來。
他的煙頭燙我身上,他一邊燙一邊罵:
“想死!門都沒有!你生是我老李的家人,死我我老李家的鬼!”
地窖裏一股黴味,隻有一點點陽光透過出口的縫隙照進來。
我為什要恢複記憶?
為什麼要讓我意識到我過得有多苦。
那年暑假,我為什麼要同情那個說肚子餓的老太婆?
我叫唐婉寧,我想起了一切。
“啊啊啊—啊啊啊—”
我像個瘋子一樣,瘋狂撕扯衣服和頭發。
我想死,真的想死。
突然,地窖出口被打開,一縷陽光照進來。
兒子揣著兩個熱騰騰的饅頭進來。
他細心往我身上披上他的外套。
我這才意識到,他長這麼大了,衣服給我穿都太大…
他幫我打理頭發,手指都在顫抖。
“媽!你等我!還有一年!你等我!我一定會成為高考狀元,我一定帶你離開這裏。”
淚水模糊了我的臉。
他曾經那麼小小一隻。
在老李和那個老太婆打我的時候,他會擋在我身前。
這是我的孩子啊!
“媽媽,請你相信我!我是金鳳凰,我能帶你飛出大山!”
我顫抖著手,翻出偷偷藏在懷裏很多天的大白兔,剝開糖紙,塞他嘴裏。
“寶貝,媽媽愛你。”
兒子含著糖,抱著我哭。
少年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
我突然不想死了。
因為我有了活的念想。
有人說,山裏能夠飛出金鳳凰,是因為那裏曾經有鳳凰隕落。
那隻隕落的鳳凰,就是我,唐婉寧。
出了地窖後,我繼續裝傻。
努力吃飯,努力偷懶。
隻等著,兒子帶我跑的時候,我能有力氣跟上,不拖後腿。
一年後,炎熱的6月,村裏燃放鞭炮。
村長敲鑼打鼓宣布:
李光耀,考上了省狀元!
家裏熱鬧起來,十裏八鄉的人都上門道賀。
李鐵柱和老太婆笑得滿麵春風。
“我老李家,祖墳冒青煙了!出了一個狀元郎!”
我縮在後院倉庫裏,腳腕還戴著鐵鏈。
隔著門,聽著這場看似與我無關,實則期盼了多年的熱鬧。
媒體采訪的電話,打到了村長家,說要采訪村裏飛出的金鳳凰。
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村裏立刻答應下來。
媒體來采訪那天,老太婆的頭發梳的一絲不苟。
李鐵柱特意穿上了新買的西裝。
我被關在地窖裏,仿佛從沒存在過。
鏡頭對準我兒子,記者提問:
“聽說狀元郎是單親家庭,能和我們說說,你是怎麼刻苦學習的嗎?”
兒子搖頭,眼裏閃著光:
“不是的,我有媽媽!我媽媽是被拐來的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