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用盡一切辦法，想讓媽媽原諒我。

我淩晨四點爬起來熬她最愛的小米粥，小心翼翼端到她床頭。

她眼皮都沒抬，接過碗，手腕一翻，滾燙的粥連著碗直接扣進床邊的垃圾桶。

我拚命學習，考了年級第一。

我把鮮紅的成績單遞到她眼前，她正塗著指甲油。

她瞥了一眼，輕笑一聲，將那瓶指甲油全部倒在成績單上。

粘稠的液體吞噬了所有的數字，像血一樣漫延開來。

她吹了吹自己完美的指甲：“你爸當年也是第一，有什麼用？死了才值二十萬。”

我爸用命換來的二十萬撫恤金，成了她豢養我舅舅一家的血囊。

表哥的新球鞋，舅舅的摩托車，外婆的保健品，流水一樣從我眼前劃過。

“女孩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終究是別人家的。”

她笑著數錢給表哥，看都沒看旁邊站著的我。

“還是男孩有指望，老了還得靠侄子。”

那個周末，她的寶貝橘貓躥到了陽台外的空調外機上。

“去，抱回來。”她翹著腳吩咐，眼睛沒離開電視屏幕。

三樓的風很大，我顫巍巍地翻過欄杆，腳尖艱難地夠著狹窄的外機邊緣。

貓害怕地往我懷裏鑽，我猛地一蹬，抱住貓時，重心卻徹底消失。

摔下去的過程好像很慢，我聽見風聲，聽見自己的心跳，最後是沉悶的一聲，左腿傳來鑽心的劇痛。

我躺在地上，動不了，看見我媽驚慌失措地跑下來。

她衝向我時，我感動極了。

看，媽媽還是在乎我的。

太好了，媽媽終於原諒我了。

“寶貝嚇壞了吧？媽媽看看，沒事了沒事了。”

她卻直接跨過躺在血泊裏的我，一把抱起地上喵喵叫的貓。

她把臉埋在貓毛裏，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

鄰居圍過來。“娟姐，雪芙摔傷了！”

她這才回頭，瞥了我一眼，像看一塊絆腳的石頭。

“她皮實，摔慣了，躺一會兒就好了。”

她輕描淡寫，抱著貓轉身就走，“我得攔個車，趕緊送乖乖去寵物醫院檢查檢查，別嚇出毛病。”

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

左腿疼得鑽心，想張口叫住媽媽，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我在醫院躺了兩個月，媽媽一次都沒有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