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兒被車撞了，生命危在旦夕。

老公卻任由青梅在荒涼戈壁上開車兜圈。

“哎呀！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路嘛！”

“不怕不怕，慢慢開不著急，新手上路總有個適應的過程。”

車子晃晃悠悠開到簡陋的診所時，渾身是血的女兒已經咽了氣。

我憤恨抬手，狠狠扇了喬佳一個耳光，卻被老公推到在地上。

“誰叫琦琦不聽話非要亂跑，你隨便找個地方把她火化了趕緊回家，別影響我們旅遊。”

他轉頭對著喬佳滿臉寵溺。

“我再給你買輛新款越野車，車上死過人開出去晦氣！”

我望著纏繞在一起背影，全身彌漫著徹骨的寒意。

他以為被撞死的是我和前夫的女兒，

卻沒想到要被送去火葬場的是他和白月光的珍寶。

後來，齊家樂果然買了一輛頂配的新款越野，卻是用來追殺喬佳的。

1.

“快點開啊！女兒快沒氣了！”

我坐在後排，急得隻拍駕駛座的靠背。

喬佳卻嘟著嘴，不滿的瞪了我一眼，竟然直接將車子停在了隔壁中央。

“大姐！你不知道開車的時候不可以打擾司機嗎？”

“你這樣我根本沒辦法開。”

“再說了，天這麼黑我什麼都看不清，怎麼開啊！”

說著哼一聲，抱著手臂蹙起眉頭衝著我老公撒嬌：

“齊家樂，你快管管你老婆啊！”

“我都這麼好心載你們去醫院了，她還這麼多事！”

聽見車子引擎關閉的聲音，我的屁股就像要著火了一般。

看著身旁胸膛輕微起伏的女兒，急得想要抱著她下車跑去醫院。

“不氣不氣！佳佳最善良了對不對？”

“慢慢開不著急，新手上路本來就得慢慢適應。”

老公倒了一口熱茶，安撫的摸了摸喬佳的頭發，

“你看看，小臉嚇得蒼白，休息休息再上路。”

他在意搭子輕輕蹙起的眉毛，不曾給滿臉血的女兒一個眼神。

寵溺的語氣令我感到一口血堵在胸口出不來，

我降下車窗四處張望，荒涼的戈壁上沒有一絲絲亮光。

女兒唯一的希望，就在這輛車上，偏偏我又不會開車。

“齊家樂！你女兒要死了！你還有空管外人！”

“你來開車！趕緊把女兒送去市裏的醫院！”

我急得嗓子都要冒煙了，上手就扯老公的袖子，卻被一把拍掉。

“行了！你無理取鬧什麼！”

“誰叫你們非要過來加入我們的窮遊，老老實實在家呆著能有這些事嗎？”

“本來就是人家喬佳的車，她想練練手熟悉一下路線有什麼錯！”

老公厭惡的掃了我一眼，甚至都沒有看滿身是血的女兒一眼。

“要不就給我閉嘴，要不就滾下車自己想辦法！”

我的拳頭緊緊的握住，指甲嵌進掌心，傳來鑽心的痛。

想到身邊胳膊已經被撞到扭曲的女兒，她現在該有多痛啊！

女兒現在連抬眼皮都覺得困難，真的不可以再耽誤時間了。

我強忍著，將怒火咽進肚子裏，下巴顫抖著給喬佳道歉：

“對不起，我太著急了沒有注意說話的語氣。”

“你可不可以開車把我們的女兒送去醫院，求求你了，她真的快死了。”

屈辱、悔恨焦急交織在我心頭，最終彙成一滴淚劃過我的臉頰。

“嗤...”

喬佳得意洋洋的回頭瞟了我一眼，啟動了車子，晃晃悠悠的起步。

“哎呀，上哪兒找我這麼好心的搭子啊！”

喬佳打了一下齊家樂的胳膊：

“帶你旅遊，管你食宿，現在連你家黃臉婆和小屁孩都要管！”

齊家樂立馬點頭，語氣討好又諂媚。

“誰說不是呢，我家佳佳就是世界上最好心的小天使。”

我坐在後排，輕輕的握著女兒嬌嫩的小手，哄著她不要閉眼睛。

早就無暇顧及他們的打情罵俏，

我捧著手機死死的盯著信號，

隻要一有信號我就會馬上叫救護車。

在那之前，我隻能祈求菩薩讓女兒多撐一段時間。

2.

“你快看！一顆流星！”

吱.....

沒走一小會，喬佳指著窗外驚呼，不管不顧的踩下急刹車。

我毫無防備的一頭撞到駕駛座後背，手機不知道滾到哪裏。

身邊‘砰’一聲，女兒軟綿的身體因為慣性滾下車座。

我的心隨著那一聲悶響，跌入穀底。

女兒才6歲，剛才被一輛疾馳的越野車撞出十幾米。

本就經不起任何輕微的觸碰，現在更是像一灘爛泥擠在座椅之間。

“齊家樂！“

我失聲驚呼，雙手無措的在女兒身上遊走，卻不敢碰她，內疚和自責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生怕一個不小心，讓女兒身上本就脆弱的骨頭傷得更重。

老公拿著相機正要開車門下去追流星，被我的驚呼製止住。

“怎麼辦，現在把她抱上來會不會二次傷害？”

“你快來幫一下我！”

我本想讓齊家樂跟我一起將女兒輕輕抬到座椅上，誰知他皺著眉頭轉過身來，冷冷的丟下一句：

“嘖，有什麼必要嗎？”

我渾身上下都僵住，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你那前夫就是個短命鬼，生出來的女兒能活多久？”

“要怪就怪她沒福氣吧，沒必要因為她耽誤我們原本的行程。”

我感到身上的血都凝滯住了，

喉嚨幹澀得像是要冒火。

“佳佳不像你這麼無趣，她遊遍全國就是為了拍出最美的風景。”

“今天不論怎麼樣，我都會守護住她唯一的夢想。”

砰！他甩上車門消失在黑夜裏。

我的腦海裏還回想著他的話，感到一股劇烈的後怕。

他以為，這次跟我來找他的是我跟前夫的女兒。

如果他能把黏在喬佳身上的視線，分出十分之一來看看我們。

就會知道，我從見到他那一麵開始，手上牽著的就是他和他白月光的孩子。

平時，他都要求我對待兩個女兒不能厚此薄彼，

我女兒有的，他的女兒隻能更好。

我一個人照顧著兩個一邊大的女孩，心力交瘁。

可他卻隻會動動嘴皮子，大半時間在外窮遊，

偶爾回來一趟，就拉著他的女兒悄悄問，我有沒有虧待她。

如果，今天我帶的是自己的女兒來，

那麼現在.....

我的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身。

齊珍寶輕微的呢喃聲，將我的心狠狠揪起。

說到底，都是我一手照顧的孩子，她現在受罪我不著急是假的。

我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將珍寶擺放在後座上。

然後悄悄地爬到駕駛座上，人命關天，我現在真的管不了那麼多了。

大不了到時候被抓，可是孩子不可以白白送出一條命。

我的手剛剛碰到方向盤，尖銳地叫聲從車外傳來：

“你幹什麼！”

我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齊家樂暴力地從駕駛座扯出來，扔在冰冷地沙地上。

“你幹什麼！想陷害佳佳是不是！”

“知不知道你無證駕駛佳佳的車，被警察查出來會對她的前途有多大的影響！”

“你怎麼這麼歹毒！”

四周漆黑一片，齊家樂的臉在月光的倒映下陰森可怕。

他說：“就算送去醫院了，她也不活下來。”

“本來就活不久的人，幹嘛要因為她給佳佳惹麻煩？”

3.

周圍是荒蕪的戈壁，兩個人沆瀣一氣，我雙拳難敵四手。

於是閉上嘴明哲保身，沉默的爬到車後座，不再催促他們。

等出了這灘戈壁再找他們算賬。

可東邊的陽光都慢慢升起了，我們還在戈壁灘裏兜兜轉轉。

在經過同樣的巨石第三次的時候，我忍不住出聲：

“齊家樂，你看不出她在繞圈嗎？”

吱....

又是一聲尖銳的刹車聲。

“不開了，吃力不討好。”

喬佳又賭氣，停在了戈壁灘中央。

“你夠了沒？！”

齊家樂轉頭指著我，麵目猙獰，

“我告訴你，別在這裏指指點點，佳佳是經驗豐富的旅遊博主。”

“你一個沒腦子的家庭主婦有什麼資格質疑她？”

我強忍著將巴掌扇到他臉上的衝動，悄悄打開手機的錄音：

“如果因為她兜圈子，耽誤了女兒的搶救時間，這個責任誰負？”

齊家樂挑高眉毛，事不關己的說：

“什麼責任？你女兒自己找死能怪誰？”

“誰女兒死了誰自認倒黴唄！”

“還想嫁禍在佳佳身上，我看你是蠢人多作怪。”

他還在嘟嘟囔囔、罵罵咧咧。

而我收起錄好音的手機，靠在座椅後背，長長的舒了口氣。

齊家樂諂媚討好的，用甜言蜜語攻略喬佳，

哄著她開車繼續往前走。

“佳佳小仙女難道不餓嗎？咱們得趕緊去城裏吃頓飯呐。”

“要不然仙女都餓的不美麗了。”

而他的女兒在身後，費力的抬起眼皮看了最後一眼爸爸的背影，

最終永遠的閉上眼睛，我看著她滑落下去的小手，

心裏像是堵了一塊巨石，很疼很堵。

我閉上眼睛，合起雙手虔誠的為她禱告，向她懺悔。

喬佳似乎從後視鏡看見了，譏諷地笑了一聲：

“我的天呐，家樂，你家這位夠迷信的。”

“她不會以為求求菩薩就能救她女兒吧，有這份心早幹嘛了。”

“管不住的孩子生她幹嘛？”

齊家樂不出聲，隻是一味的笑。

我坐在後座，禱告完睜開眼，緩緩地說：

“是啊，自己不管自己的小孩，真愧對為人父母的身份。”

齊家樂陰鬱的透過後視鏡看我一眼，像是要吃了我一般

車子晃晃悠悠的開到一個破舊的診所門口，

“下車吧，我就送到這裏。”

我看著快要被風刮走的招牌，皺著眉頭問：

“我不是說去市裏的醫院嗎？這裏....”

“我拜托你啊大姐！”

我還沒說完就被喬佳一口打斷，

“我又不是你家司機，你說你去哪就去哪兒啊！”

“趕緊滾下車，我要在這附近吃飯。”

“把你那半死不活的小孩趕緊帶走，全是血腥味我都要吐了。”

齊家樂像一座佛似的事不關己端坐在副駕，頭都不回。

我抱著珍寶在路邊求爺爺告奶奶，才找到一輛願意拉我們去醫院的出租車。

可是，珍寶的身體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完全僵硬了。

“病人確認死亡，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聽見這句話，我的心還是狠狠的顫抖了一下。

醫生要我簽署死亡確認書，特別要求讓孩子的親生父母來。

我給齊家樂打去電話，他卻在電話那頭滿不在乎，

一邊嚼東西一邊不耐煩的說：

“死就死了唄，你通知我幹什麼？”

“授權簽署？哎呀，我不管那些，你女兒你自己管！”

醫生站在一旁黑著臉將死亡確認書遞給我，

良久，像是憋不住了一般問我：

“小姐，你確定要跟這樣的男人過下去？”

4.

從醫院出來，我馬不停蹄的聯係火化場，報警，做筆錄。

我竭盡所能，為曾經照顧過的小生命做著最後的努力。

最終，她變成一小盒骨灰被我捧在手裏的時候，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現在知道哭了？”

喬佳滿臉不耐煩的從警察局出來，正好看見我坐在公園長椅上哭。

“你們這種黃臉婆待在家裏就好了呀！”

“幹嘛非得出來跟著我們混，現在好了吧害人害己。”

“我本來今天要出發去西藏的，還被你喊來做筆錄！”

齊家樂跟在身後，黑著臉瞪我。

我捧著骨灰盒，轉頭就要走，一點都不想跟他們浪費口舌。

喬佳卻眼珠子一轉，搶過我手裏的盒子鑽進車裏就跑。

我看著留下一列塵土，跑的沒影的越野車，著急的直跺腳。

等我好不容易攔到出租車，輾轉好幾個地方找到她們的時候，

喬佳正捧著空空蕩蕩的骨灰盒，站在臭氣熏天的旱廁外麵。

她撲進齊家樂的懷裏，直言好臭好臭，

卻透過發縫，得意又陰險的看向我。

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氣得眼淚都流出來，

“骨灰呢？”

這三個字幾乎是從我牙縫裏擠出來的。

“嘖，裝什麼傻，倒在裏麵了啊！”

“不然你還真打算帶著骨灰上飛機？”

“也不怕嚇到其他乘客，你也太自私了吧！”

齊家樂無所謂的態度，讓我替齊珍寶感到悲哀。

“她是你女兒！你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後還被侮辱！”

我的怒氣衝破天靈蓋，吼出來的聲音都發顫。

“你這樣的垃圾，就不配為人父！”

“死的怎麼不是你這個賤人！”

“珍寶有你這樣的爸爸真的不如不活了！”

齊家樂的神情在聽見珍寶名字的那個瞬間，變得陰狠。

他一個箭步跨過來，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

“再讓我聽見你咒我的寶貝女兒，我就弄死你。”

空氣越來越稀薄，我眼前甚至冒出幾個閃閃發光的星星，

就在我都沒有力氣掙紮的時候，

齊家樂忽然間鬆開我，空氣鋪天蓋地的衝進肺葉。

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入贅進我家的齊家樂平常連頂嘴都不敢，現在居然對我起了殺意。

“離婚！我要跟你離婚！”

我摸著泛紅的脖頸，紅著眼喊出這句話。

可齊家樂卻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似的，

“離婚？嗬”

“你那個小短命鬼死了，他爸留給她的錢全在你身上。”

“你現在想離婚？可以啊，財產分一半給我。”

齊家樂陰險的嘴臉貼著我的鼻尖：

“不給你掛一層皮下來，都對不起我這些年忍辱負重！”

喬佳將骨灰盒扔給我：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你這個廢物女兒，這輩子也算不白活。”

兩個人纏繞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走遠。

我甚至還聽見齊家樂誇喬佳：

“我們佳佳仙女可真有文化。”

“等錢到手了，我給你買個最新款的越野車。”

“車裏死過人了，就別開了，晦氣！”

我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將手機摸出來，

按下了‘停止錄音’的按鍵。

望著沼氣衝天的旱廁，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齊家樂，希望你知道真相之後，還能對著喬佳的連叫得出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