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婚那天,全家都在幫我。
爹娘把私房錢塞給我,哥哥打包好了我的行李。
他們笑著說:「我們家阿瓷值得最好的,那個瘋批太子配不上你。」
我滿心歡喜地奔向我的情郎,鄰國質子。
可當我帶著質子給的「兵符」回到城門時,看到的卻是屍山血海。
我的家人被高高掛在城牆上。
那個我避之不及的瘋批太子,正提著劍,踩著我情郎的頭顱,笑得溫柔又殘忍。
「阿瓷,你看,這就是你選的路。」
「現在,你還想往哪逃?」
……
血腥氣衝入鼻腔的時候,我正被蕭燼拽著手腕,拖過屍橫遍野的朱雀大街。
黏膩的觸感從腳底傳來,我低頭,繡鞋踩進了一灘尚未凝固的血泊。
鮮豔的紅色沒過腳麵。
胃裏翻江倒海。
「吐出來,我便讓人給你再灌下去。」
頭頂傳來蕭燼的聲音,聽不出起伏,卻讓我渾身僵住。
我抬頭看他,這個我從小畏懼的太子。
他一身玄色長袍早已被血浸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我家人的。
他生得極好,眉眼鋒利,鼻梁高挺,隻是唇色慘白,反而給那張俊美的臉添了幾分詭異的妖冶。
此刻,他正用那雙漆黑的眼眸注視著我,裏麵沒有恨,也沒有愛,隻有一片空洞的荒蕪。
像是燃盡一切後,隻剩下灰燼的廢墟。
他把我帶到了城牆下。
我爹、我娘、我大哥,像被隨意丟棄的破布娃娃,被長矛貫穿,高高懸掛著。
風吹過,他們幹涸的血跡在牆上蜿蜒出詭異的圖騰。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發不出任何聲音。
「虞瓷,看清楚。」
蕭燼在我耳邊輕語,溫熱的氣息混著血腥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我的耳廓。
「這就是你選的路。」
他抬手,指向城牆上另一個同樣被貫穿的頭顱。
是慕容清。
我曾以為會帶我走向光明的鄰國質子,我交付了全部信任的情郎。
他的眼睛還圓睜著,寫滿了不敢置信。
「他告訴你,隻要你拿著他給的虎符,就能調動城西三千守軍,為他打開城門,對嗎?」
蕭燼的語氣帶著玩味。
「他還告訴你,事成之後,你就是他的皇後,你的家人,就是開國功臣。」
我渾身顫抖,牙齒打顫。
「他沒告訴你的是,那虎符是假的,隻能迷惑城門守將一時。」
「他也沒告訴你,他許諾給你家人的,是鎮國公的爵位,和我父皇死後,攝政王的權力。」
「你的父親,主動交出了城防圖,遣散了自己鎮守多年的舊部。」
「你的兄長,親手斬斷了懸門鐵索的機關。」
「他們把你當成最關鍵的一枚棋子,送給慕容清,換一場潑天的富貴。」
蕭燼抓著我的頭發,扯過去和他對視。
眼中滿是瘋狂。
「阿瓷,你可真是一枚好棋。」
「你家人把你賣了個好價錢啊。」
不,不是的。爹娘那麼疼我,哥哥那麼愛我,他們不會的……這一定是蕭燼在騙我!
我猛地抬頭,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撒謊的痕跡,卻隻看到一片冰冷的嘲弄。
我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軟倒下去。
蕭燼沒有扶我,他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漠然。
「可惜啊,他們高估了慕容清,也低估了我。」
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與他對視。
「你知道嗎,阿瓷,我昨天可是殺了整整一夜。」
「從東宮殺到承天門,再從承天門殺到這裏。」
「我父皇死了,被你的好情郎一刀抹了脖子。」
「我母後也死了,吞金自盡。」
「現在,這座皇城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了。」
「隻剩下我們兩個了。」
他的指尖冰涼,手上滿是血液凝固後的血痂。
像砂紙一樣刮著我的皮膚,刮得我生疼。
「你怕我?」
我點頭,淚水決堤。
他笑了,笑聲從喉嚨裏擠出來,像破掉的風箱。
「怕就對了。」
「以後,你會比現在更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