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刷到一個momo發的小紅書。

置頂評論寫著：

“女友伺候我老年癡呆的奶奶七年，但我真愛是學妹怎麼辦？”

“學妹是富家千金，總不能讓她端屎端尿，各位有什麼高見？”

熱評第一說：

“簡單！你弄個假結婚證哄住女友，和學妹國外領真證，國內國外都不耽誤！”

我隻替那個女孩感到悲哀。

剛準備評論點什麼，客廳裏準奶奶又哭喊著要剪結婚喜字。

正哄著她，男友發來語音：

“寶貝，我托人辦了加急結婚登記，明天咱們就去拍照！”

1

我深夜刷著手機，屏幕泛著冷光。

一個匿名論壇的置頂帖，標題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插進我的心臟。

“《女友照顧我癡呆奶奶七年，但我真愛是白富美學妹，如何和平分手？》”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空氣仿佛被抽空。

我顫抖著點開帖子，每一個字都在精準地描繪我的生活。

“交往七年，從大學到現在，她把所有青春都耗在了我身上。”

“對我奶奶無微不至，屎尿都她一手包辦，任勞任怨。”

“但我最近重逢了大學學妹陸西音，她才是我的靈魂伴侶，我們打算去瑞士領證，再回國接管家族企業。”

“怎麼才能讓她把名下的房子過戶給我，然後體麵地滾蛋？”

每一個細節都對得上，像一場為我量身定做的淩遲，冰冷而殘酷。

我死死攥著手機，指節發白。

我往下翻，一條被讚了上萬次的熱評，明晃晃地掛在最上麵。

“樓主你傻啊？直接辦個假結婚證穩住她，哄她把房子加你的名字，然後跟真愛去國外領真證，錢房到手，完美收割！”

樓主立刻回複了這條評論，帶著一個惡心的奸笑表情。

“高！兄弟你真是個商業奇才！就這麼辦，讓她一無所有，看她還能怎麼纏著我！”

我腦子裏嗡的一聲，像有一萬隻蜜蜂在飛舞。

這世上，真的會有這麼巧合的背叛嗎？

“不結婚！我不結婚！撕掉！都撕掉！”

客廳裏突然傳來沈奶奶淒厲的哭喊。

我立刻衝出去。

奶奶正顫巍巍地踩在凳子上，像個瘋子一樣，發了狠地撕扯牆上我們剛貼好的大紅喜字。

“這個家要散了！不能結！他是騙子！那個女人是狐狸精！”

紅色的碎紙片像血一樣，紛紛揚揚地落下，鋪滿了整個客廳。

“奶奶，您當心！快下來！”

我衝過去死死抱住凳子，生怕她一個不穩摔下來。

“奶奶，您說什麼呢？我們不是馬上就要結婚了嗎？”

“他是騙子！騙你的房子！那個女人是來害我的！她會害死我的！”

奶奶指著沈屹湛的房間，渾濁的眼睛裏滿是驚恐和清醒。

我一直以為，這隻是奶奶又一次犯病說的胡話，卻沒想到，那是她拚盡全力的示警。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沈屹湛發來的語音，我按了免提。

他興奮又急切的聲音，炸雷一樣在客廳響起，與奶奶的哭喊聲混雜在一起，刺耳又諷刺。

“笙笙！天大的好消息！”

“我托民政局的朋友辦了加急，咱們明天就去拍照領證！”

“終於要娶你了！到時候你就是沈太太了，我們一起開啟新生活！”

2

奶奶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死死地盯著我的手機，仿佛那是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

我攥緊手機，指甲摳得掌心生疼，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好啊，我等你。”

沈屹湛又發來一句：“那明早八點，我們民政局門口見！”

“放心吧，我一定會早到的。”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心裏那股不祥的預感，像藤蔓一樣纏住了我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讓我窒息。

我回想起沈屹湛最近的種種反常。

他總是說項目忙，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手機24小時靜音，從不讓我給他打電話。

可我給他送飯時，他同事卻說：“沈哥早就走了，今天不是他值班啊。”

他的手機不僅換了密碼，洗澡也要帶進浴室，說是要聽音樂放鬆，從不離身。

我甚至發現他新買的襯衫領子上，沾著一根長長的，不是我的棕色卷發。

七年，我以為我等來的是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愛我的丈夫。

等沈屹湛哼著跑調的流行歌曲去洗澡，我拿起了他的手機。

憑著那篇帖子裏的信息，我試了“陸西音”的生日，屏幕應聲而開。

我心沉到了穀底。

相冊、通話記錄、聊天軟件，所有的一切都幹淨得像是新手機。

太幹淨了，幹淨得像是在銷毀罪證，刻意得令人發指。

我不死心，憑著對他的了解，點開了手機裏一個命名為“工作文件”的隱藏文件夾。

裏麵赫然躺著幾張照片。

一張是沈屹湛和陸西音在瑞士雪山下的擁吻照。

陸西音笑得明媚又張揚，脖子上戴著一條梵克雅寶的四葉草項鏈。

那是我送給沈屹湛的七周年紀念禮物，他卻嫌棄地說“太娘氣，不適合我”的那條。

他抱著陸西音，臉上的笑容，是我七年來從未見過的，發自肺腑的幸福和寵溺。

另一張，是兩張機票的截圖。

目的地：瑞士。

乘客：沈屹湛，陸西音。

起飛日期：半個月後。

我終於看清了，不是巧合，是精心策劃。一場長達七年的騙局。

3

第二天，我麵無表情地跟著沈屹湛去了他口中的“民政局指定合作影樓”。

那地方在一個破舊的筒子樓裏，樓道裏堆滿了雜物，散發著一股陳年的黴味和廁所的臭味。

“都進去！別堵著門！”

一個油膩的中年男人，叼著煙，很不耐煩地衝我們喊，他是所謂的“攝影師”。

“快點快點，後麵還排著隊呢！”

“表情自然點，結婚呢，哭喪著臉幹嘛？你以為你來奔喪啊？”

他身後那塊紅色的背景布，皺得像塊鹹菜幹，上麵還有幾塊明顯的汙漬。

我環顧四周，這哪裏是影樓？分明是個套路滿滿的黑作坊。

拍照過程中，沈屹湛的手機響了不下五次。

他每次都跑到樓道裏，壓低聲音，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捅進我心裏。

“寶貝，我在拍個證件照，很快就好，這種無聊的事情我一點都不想做。”

“乖，別生氣，晚上回去就給你打電話賠罪，我保證今晚隻陪你。”

“嗯，我也愛你，最愛你了，你才是我的全世界，她算個什麼東西。”

他對我說呢？

他掛了電話，回頭看我的眼神，瞬間切換成了不耐煩，帶著赤裸裸的嫌棄。

“程笙笙，你能不能專業點？笑一下會死嗎？跟個木頭樁子似的，耽誤我時間！”

拍完照，我冷冷地問他。

“結婚證什麼時候能拿到？”

沈屹湛的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敷衍道：

“加急也要走流程的，大概三五天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我想看看照片原片。”

“有什麼好看的？全國人民的結婚照不都長一個樣？”

“你一個設計師還看不出證件照都差不多嗎？”

“趕緊回家，奶奶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他粗暴地抓住我的手腕，幾乎是拖著我離開了那個鬼地方，生怕我多看一眼，多問一句。

回家的出租車上，我借口想去超市買點酸奶，提前下了車。

等他的車一走遠，我立刻攔了另一輛車，聲音冷靜得我自己都覺得可怕。

“師傅，跟上前麵那輛黑色的帕薩特，保持距離，不要被發現。”

他沒有回家。

車子一路開進了市中心最高檔的SKP商場，停在了寶格麗專賣店門口。

我躲在對麵的香奈兒門口，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沒過多久，照片上那個女孩出現了，挽著一個珠光寶氣的貴婦，想來是她的母親。

沈屹湛從櫃台裏拿出一個絲絨盒子，單膝跪地，將一枚碩大的鴿子蛋鑽戒戴在了女孩的手上。

女孩驚喜地捂住嘴，然後撲進他懷裏，兩人旁若無人地熱吻。

我拿出手機，調整焦距，將這一幕清清楚楚地錄了下來，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隔著嘈雜的人流，我隱約聽到女孩嬌滴滴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刻薄。

“屹湛哥哥，你什麼時候跟那個老保姆攤牌啊？”

“我可不想我的訂婚戒指，被她那雙做飯洗尿布的手碰過，臟死了！”

沈屹湛輕笑一聲，吻了吻她的發頂。

“寶貝別急，最多半個月，我保證讓她自動消失，絕不礙你的眼。”

我胃裏一陣翻滾，差點當場吐出來。

4

我像個幽靈一樣，跟著他們進了一家米其林三星法餐廳。

這裏的最低消費，是我半年的設計稿費，而他們，卻像吃家常便飯一樣隨意。

他們選了最靠窗的位置，點了昂貴的波爾多紅酒和澳洲和牛牛排，燭光搖曳，氣氛曖昧。

我找了個最偏僻的角落坐下，用菜單擋住自己的臉，眼睛卻死死盯著他們。

他們聊天的聲音不大，但我還是能捕捉到一些關鍵詞，每一個字都像子彈一樣射向我。

“房子......過戶......”

“奶奶......養老院......”

“假證......蠢女人......”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在我心上反複烙印，灼燒著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我借口去洗手間，悄悄繞到他們包廂的另一側。

那裏有個備餐台，堆滿了餐具和布草，可以很好地隱蔽自己。

包廂的門沒有關嚴，留著一道細縫，他們的對話清晰地傳了出來。

陸西音的聲音充滿了嫌惡和不耐煩。

“屹湛哥哥，我真不明白，那個程笙笙有什麼好的？你竟然能忍她七年！”

“她那個黃臉婆樣子，多看一眼我都覺得惡心。”

“還有你那個老糊塗奶奶，渾身一股養老院的臭味兒。”

“想到以後要跟她住在一起，我就想吐，萬一哪天她在我麵前尿褲子怎麼辦？”

沈屹湛立刻安撫她，語氣裏充滿了諂媚。

“寶貝你放心，我怎麼可能讓你受這種委屈？”

“那老太婆就是個拖油瓶。”

“你不想看到她，我立刻就把她扔到最便宜的養老院去，讓她自生自滅！”

“至於程笙笙，那個蠢女人，到時候給她兩萬塊錢分手費就算對得起她了。”

“七年的青春，也就值這個價，她還以為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做夢去吧！”

陸西音被逗笑了，笑聲尖銳又刺耳。

“你真是太壞了！不過我喜歡！”

“對了，那假證靠譜嗎？別被她看出來，到時候麻煩就大了，我的名聲可不能受損。”

“放心吧，我找人做的，跟真的一模一樣！”

“她那種沒見過世麵的女人，根本分不出來！”

“她還以為能跟我風風光光地領證呢，簡直是癡心妄想！”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指甲掐進了肉裏，血腥味在口腔裏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