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顧承嶼相戀十一年的某個早上,我把臟衣服放進洗衣機時,一件背部帶血的襯衫讓我陷入沉思。
“晚晚,你別開玩笑了,你家顧總裁如果出軌,豬都能上樹了,他對你的專一深情,我們這些做朋友都看在眼裏,他對你的愛,你自己還不清楚嗎?”
電話那頭,閨蜜的話讓我開始審視四周。
餐桌上的花瓶裏是我最愛的花,他昨天下班偶然看見,立即下車買的。
微波爐裏有我最愛的蟹黃包,他每天再忙也會雷打不動給我準備早飯。
就連我手上將要洗的香奈兒新款,隻是我隨口一提,他就記在心上,派人送貨上門。
顧承嶼好像把愛我這件事融進他的骨子裏。
但我看著衣服上淡淡的血痕,心裏還是隱隱感覺不對勁。
1
“晚姐,顧總在會議室開會,你稍等。”
前台小姑娘嘴邊掛著討好的笑。
我帶著隱隱的不安,以給顧承嶼送午飯的名義,來公司審視一圈,並未發現有什麼異常。
來到樓上會議室,隔著玻璃我都能感受裏麵異常緊張的壓迫感。
但這一切壓迫感的來源,再看到我後,瞬間嘴角上揚,冰雪消融。
手機上這時彈出消息:
“晚晚,會議馬上結束,你如果累了,可以先去我辦公室休息。”
我衝他搖搖頭,表示不累。
十幾分鐘後,員工陸陸續續走出來,回到工位,顧承嶼還在裏麵交代事宜。
此時,閨蜜走出來,看到我像撒歡的兔子,挽住我的胳膊。
“晚晚,你家顧總太凶了,隻有你能治他。你如果今天沒來公司,我們剛才在會議室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
旁邊的同事紛紛點頭。
“對啊,晚姐,你以後多來公司,顧總看到你高興,我們的日子也會好過一點。”
我聽著周圍人的一句句恭維,心裏甜滋滋的,把帶來的車厘子分給大家做福利。
溫妍神神秘秘把我拉到茶水間,一邊吃水果一邊問:
“怎麼?還是放不下襯衫的事,所以來公司看看?”
我難為情地點點頭,她發出爽朗的笑聲,拍拍我的肩膀。
“晚晚,我可是在公司24小時盯著你家顧總呢,他對女的從來都是冷著臉公事公辦,他那高冷的氣場,連母蚊子都不敢靠近。”
“他如果那天笑了,不是看到你,就是瞥見他桌子上你的照片了。”
“去年,他和大品牌方應酬,有人給他下藥,想把女人送上他的床,他愣是把身無寸縷的清純女大扔出去,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衝了一晚上的冷水澡,這事當時鬧得人盡皆知,你忘了?”
回憶湧上腦海,我當時趕到現場時,輕輕敲著反鎖的門,裏麵的男人用低沉又暴虐的聲音叫我滾,顯然有些神智不清。
“阿嶼,我是晚晚,你的晚晚呀。”
吱扭一聲,門瞬間開了。
男人渾身濕透,襯衫下是滾燙熱烈的身體,他眼尾猩紅,像條落水棄犬,緊緊抱著我,聲音沙啞又委屈。
“晚晚,你終於來了......”
之後,沒幾個月,大品牌方就倒閉了,原因大家都心照不宣。
從此,北城人盡皆知,顧承嶼愛我入骨,是寵妻狂魔。
“真羨慕你,老公多金帥氣,專一深情,我和我家那位天天為了婚房裝修的費用吵得不可開交。”
“你們倆個沒有肢體衝突吧。”
我撫上她的肩膀,她眉頭一皺,頓時躲開,眼神飄忽地走向工位。
我坐在顧承嶼的辦公室,環顧四周,沒有異常。
男人將我帶來的飯打開,椅子拉開,牽著我在他的辦公桌前坐下。
這時,我看到桌子上的相框後,愣了一下。
左下角陌生的字母縮寫映入眼簾“YY”
2
顧承嶼好似注意到我的目光,他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眼眶裏似有淚光,猛然抱著我。
“晚晚,我有點想月月了。”
月月是我三年前意外去世的女兒。
......
離開公司臨走前,顧承嶼特意趕出來。
“這裏麵泡的是紅棗枸杞,你最近快要經期了,注意保暖。”
男人把保溫杯和車鑰匙放在我的手裏。
望著顧承嶼匆忙的背影,我的眼裏蒙上一層水汽,他的愛總是這麼無微不至。
回家的路上,關於女兒那些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湧澎湃。
為了這個軟糯可人的小生命,苦澀難喝的中藥我灌了三年,每天打激素讓我白皙的胳膊上布滿99個針眼,試管滑胎19次。
顧承嶼更是在送子觀音麵前,烈日炎炎下,一拜一叩首999步,回去大病一場。
最終,我們才得到這麼一個女兒。
就因為我的疏忽,她在別墅的遊泳池裏溺亡了。
我抱著她冷冰冰的小身體,好似萬箭穿心,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鳴後,昏死在地上。
那天後,我辭掉了工作,專心照顧家庭,想要彌補內心的愧疚,不論是對女兒,還是對深愛自己的丈夫。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渾身顫抖,有些失控地將車停在路邊。
心口傳來劇烈的疼痛,好像有野獸在撕咬一般。
酷暑六月,我的額頭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此時,一張幹淨的手帕遞到我麵前,沁人心脾的鬱金香味縈繞在鼻尖,但這隻手的食指卻有隱隱約約的血跡,不僅讓我想到丈夫襯衫上的血跡。
我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微笑,猶如被蜜糖裹挾一般的甜。
我一愣,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麵前女孩的微笑和記憶中女兒的笑顏,在我眼眸裏重疊。
我猛然明白為什麼高冷自持的丈夫會和這樣的女孩親密。
我始終沒有結果手帕,想趕緊踩在油門逃離,她卻透過車窗輕輕拉住我的手腕。
“抱歉。”她有些害羞,“我能感覺到你很難過,雖然我在這裏擺攤賣花,但在不遠處就是我的花店,你或許可以去那裏坐下來,喝杯茶,我想你需要一個人來傾聽你的煩惱。”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極了無數個夜晚的夢裏,甜美可愛的女兒拉著我的手,睜著靈動的眼眸,笑著說媽媽不傷心,月月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鬼使神差地點點頭。
......
小而美的店麵古香古色,牌子上是“一月花舍”。
又是溫熱的紅棗枸杞茶放在我的手裏,我愣神幾秒。
“你的名字裏帶‘月’字對嗎?”
女孩笑著點點頭。
“這你也猜到了。”
“這裏的位置很好,隔壁早餐店的蟹黃包獨一無二,排隊要好久。”
啪!
我手裏的杯子滑落,頓時四分五裂。
二十歲剛出頭的年紀就是擁有一家黃金地段的花店,裝修風格清新考究。
花店的旁邊就是北城最火爆的早餐店。
看來這次顧承嶼是真的用心了。
我反應過來,連聲道歉,手忙腳落地收拾,手卻被劃破。
蘇念月拿來醫藥箱要給我包紮,我卻搖著頭往外走,像夾著尾巴的狐狸,落荒而逃。
3
“晚晚,你在家啊,怎麼不開燈呢?”
“我又看到你最愛的鬱金香了,買了一支,覺得你會喜歡。”
“晚晚,你的眼怎麼紅了?”
男人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他又去見蘇念月了。
我抬頭看著花瓶裏的鬱金香,越來越多......
男人心疼地拿來冰塊敷我紅腫的眼睛,動作溫柔又輕緩。
我的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流出來。
顧承嶼背叛了我,但我卻還是愛著他......
晚上,我再次收到女孩的好友申請。
【你好,感覺和你很投緣,希望我們可以做朋友。】
我的腦海裏突然閃現一個念頭:或許我真的可以成為她的朋友,然後勸她遠離有婦之夫。
之後,我們開始頻繁的見麵,一起逛街,買衣服,吃美食,做美甲。
蘇念月帶我租了一輛公路自行車,一路飛快騎行,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我們停在跨江大橋上,她興奮地指向天空,絢爛的晚霞在我的眼裏暈染開,廣闊,盛大,漫天鋪陳。
蘇念月的臉上撲上一層薄薄的粉色,純真美好如同春日裏盡情盛開的蝴蝶蘭。
“晚姐姐,好玩看嗎?這是我的秘密基地哦,每次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一路騎行到這裏,我想把這場美麗的盛景送給你,希望你能開心。”
我的眼圈有些發燙,仿佛看到長大後的女兒,像她那般溫柔又充滿力量。
“謝謝你小月,遇見你是上天送我的禮物,任何人都配不上你的美好。”
她倏然低頭,有些為難。
“晚姐姐,其實我也沒有你說的這麼好,相反我很壞,我竟然和一個已婚男人在交往。”
我沒想到她會和我攤牌,故作驚訝。
“小月,你值得更好的人。”
她突然摟住我的手臂,俏皮一笑。
“那晚姐姐可以養我?”
我剛想勾勾她的小鼻頭,隨口答應,卻發現自己除了呆在廚房的方寸之地,圍著顧承嶼轉,我早已失去自我,我已經很久沒有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了。
晚上吃飯,顧承嶼吃了一口菜,眉頭微皺,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晚晚,這不是你的手藝。”
我點了點頭。
“我叫了做飯阿姨。”
男人一愣,自從女兒去世後,家裏麵的事都是我在操持,隨後他反應過來,露出一個寵溺的笑。
“老婆做的任何決定我都支持。”
“你把我之前的公司交給我吧,看你一人管理兩個大集團挺累的,我要幫你負擔一下。”
男人夾菜的手一頓,臉上有些不情願,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我重新接手公司後,顧承嶼卻開始“忙得不可開交”,幾乎每天的“加班”。
他每次晚歸身上都帶著花香,花瓶裏的鬱金香一天比一天多,我的心卻慢慢冷下來。
某個休息日,蘇念月給我發消息。
“晚姐姐,你最近好忙,都放我鴿子三次了,這次必須陪我,不然我可真要鬧了。”
她發來一個可愛小貓氣鼓鼓的表情包,我竟心軟得一大糊塗。
站在千米高空的直升機上,蘇念月一臉興奮。
“晚姐姐,我早就想帶你一起跳傘了,你準備好了嗎?!”
我們手牽著手從飛機上跳下去,瀕死的墜落感刺激我沉寂已久的心再次跳動。
我和蘇念月在空中尖叫大喊,耳邊的風呼嘯,吹得我倆五官亂飛,醜態百出。
腳重新踏實踩在地麵的那一刻,我們相擁在一起歡笑。
“晚姐姐,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但你太壓抑了,我早就想讓你發泄出來了。”
我又一次眼圈泛紅。
“謝謝你,月月。”
像天使一般,降臨在我的生命裏。
晚上,蘇念月帶我去了她的出租屋,狹小簡陋但足夠溫馨。
她端起酒瓶,喝得小臉紅撲撲的,像隻小貓倚偎在我的肩頭。
“晚姐姐,你知道嗎?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鋼琴家,雖然我現在沒錢,但我已經為自己爭取到了在清吧演奏的機會,你明晚會來的,對吧?”
我勾勾她的小鼻子:“一定。”
我將有些微醺的她扶到臥室,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怪異又熟悉的味道。
我心頭猛然一顫,這是女兒去世那天,我和顧承嶼臥室的氣味!
4
我尋著這股氣味,摸索到了蘇念月床頭的杯子,裏麵還未幹的透明液體。
我又猛然想起昨晚顧承嶼“忙工作加班”。
一個可怕的想法從我的心裏升起:深愛我的丈夫其實很早就出軌了!
我如遭雷擊,整個人癱軟在地。
此時,門鈴聲響起,我連跪帶爬站起來,透過貓眼一看,是顧承嶼!
我快步走進臥室,搖醒蘇念月,躲進廁所。
我心跳如鼓,又啞然失笑,明明丈夫出軌,我卻東躲西藏,但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門外爆發劇烈的爭吵。
“顧承嶼,我是真的愛上你了!你不能離開我!”
“蘇念月,你忘記我們一開始的約定了嗎?我深深愛著我的妻子,我不能離開她!”
“承嶼哥哥,那你愛過我嗎?”
男人一陣沉默。
“我們不要再聯係了。”
巨大的摔門聲後,是女孩悲痛欲絕地哭泣。
我走出來時,蘇念月抱著我放聲大哭,我心疼地拍拍她的後背。
“晚姐姐,我真不敢想,他的妻子會有多幸福!”
我搖搖頭,心裏一陣苦澀,又生出幾分悲涼。
在這場丈夫的爭奪戰中,我贏了,獎品是此刻躺在床上,喝得爛醉如泥的偷腥男。
今晚的顧承嶼格外粘人,即便我沒有喝媚藥,他還是在我身上要了好多次。
事後,他委屈巴巴地摟著我的腰。
“晚晚,你最近對我好冷淡,是不是不愛我了?”
我差點冷笑出聲,男人順勢在我的額頭上落下溫柔一吻。
“晚晚,我們好久沒有約會了,明晚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你最愛的那一部上映了。”
我差點隨口答應,猛然想起明天要去看小月的首次登台演出。
我無意識地撫摸著男人的脊背,突然有些粗糙,我定睛一看,是一塊紅色的結痂。
“顧承嶼,有人幫你擠後背的痘嗎?”
男人身體明顯一僵,起身去廁所照鏡子,又打來一捧溫水,給我細細擦拭剛才荒唐過後,疲憊的身體。
昏暗的燈光下,是顧承嶼溫柔的側臉,愛了十一年的人,早已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之後,他在廁所呆了許久。
我拿起手機,給蘇念月發去一條消息。
【小月,抱歉,我明天有事,不能陪你了。】
是時候結束這荒唐的一切了。
對麵卻沒有任何的抱怨和遲疑,反而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喜悅。
【晚姐姐,我正想著怎麼和你解釋呢,既然你來不了就太好了,你知道嗎?剛才和我大吵一架的有家室的帥氣男人,向我道歉,挽回我,並說要來看我的演出呢。】
這句話如同巨型炸彈,轟得我腦子嗡嗡響,我看著從浴室裏出來的顧承嶼,覺得一切荒謬極了。
“晚晚,明天我的公司有事,不能陪你看電影了,不過我幫你約了溫妍,你們好姐妹聚一聚。”
我一愣,在心裏自嘲般地笑了。
“顧承嶼,你還是舍不得小情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