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媽愣住了,像是被我一句話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但那僅僅是兩秒鐘的事。
隨即她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當場炸了。她開始捶胸頓足,指著我的鼻子尖叫:“宋舒意!你這個畜生!你竟然敢和我說這種話!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良心的東西!”
她那套撒潑打滾的戲碼又開始上演了,我卻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我累了,真的累了。
就在這時,一輛網約車的燈光打了過來,緩緩停在我們身邊。
是我之前剛從醫院出來,就給她叫好的專車。
我媽經常說一般的出租車車內環境不好,司機也素質低,自從坐過一次專車之後,就一直隻讓我給她打專車。
如果沒有這車, 我媽寧願自己走路也不肯坐其他車。
司機探出頭:“尾號XXXX的乘客是嗎?”
我媽的哭嚎聲戛然而止。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抹了把臉,拉開車門就鑽了進去,就算是對我不滿,我打的車她還是要照坐不誤的,完全也沒想過等下我要不要回家,要不要順路捎我一段。
車子彙入車流,很快不見了蹤影。
我站在原地,晚風吹得我那半邊發燙的臉頰漸漸冷卻下來,心也逐漸冷了下來。
回到那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我還沒有開燈,就摸黑坐下給律師發了條信息。
“張律師,之前那份協議麻煩您改一下。我願意每月支付三千元贍養費,前提是,她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做完這一切,我給公司的人事總監遞交了外派申請。
公司在歐洲有個新項目,沒人願意去。
我去。
交接手續辦得很快,就在我把最後一份文件移交出去時,手機突然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是我媽家裏那個監控APP的火警警告。
我點開畫麵,裏麵濃煙滾滾,什麼都看不清。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腦子一片空白,憑著本能撥通了119。
等我瘋了一樣趕到我媽住的小區時,樓下已經圍滿了人,消防車和警車的燈光閃得人眼花。
火已經被撲滅了。
我媽正坐在樓下的花壇邊上,被一群鄰居圍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苦:“我那閨女啊,就是嫌我老了,沒用了......我尋思著,給她做點她小時候最愛吃的紅燒肉,讓她知道,媽還是有用的......誰知道,哎,這火就燒起來了......”
這時候我剛趕到周圍,周圍認出我的鄰居看我的眼神,頓時充滿了責備和不讚同。
“小姑娘,你媽也是一片好心。”
“是啊,老人嘛,就想為子女做點事,你怎麼能那麼傷她的心呢?”
我媽看見我,臉上那委屈的表情更濃了,眼淚流得更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逼著她做飯又燒了房子,
看著我媽的嘴一翁一合,我好像知道她是在說什麼,卻大腦越來越亂,不知道從何處逐漸放大的嗡鳴聲刺的我大腦一陣暈眩。
“你不會做飯為什麼要進廚房!”
我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我明明給你請了家政阿姨,一日三餐上門來做!明明你從來都不會做飯,什麼時候給我做過你口中的紅燒肉?你忘了上一次你把廚房燒了,火還蔓延到隔壁,我們賠了人家八萬塊錢的事了嗎?為什麼你永遠不聽話!為什麼!”
我喊著喊著,眼淚就下來了。
我想起為還債累死的爸爸,想起這十幾年被她折騰得支離破碎的家,想起自己還不完的債和還不清的人情。
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眼前一黑,我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了,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
病房裏很安靜,隻有我一個人。
我剛想動一下,就聽見門外走廊上傳來我媽壓低了但依舊帶著得意的聲音。
“......哎呀,你就得這麼幹!得讓他們覺得你什麼都幹不了,離了他們不行!你得不停地犯點小錯,再擺出一副‘我都是為你好’的無辜樣,他們就算氣得跳腳,最後還不是得乖乖回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你看我閨女,剛才氣得都暈倒了。沒事兒,等她醒了,我哭兩聲,說我就是想給她做頓飯,她心一軟,不就又什麼都聽我的了?孩子嘛,心軟,拿捏住這一點就行了......”
她後麵還說了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清了。
在渾身發僵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終於弄清楚,媽媽這些年作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