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南方闖蕩三年，我回老家鎮子開了屬於自己的服裝廠。

市長大力支持，還要給我免稅三年。

安置好機器，在供銷社買點心遇到不對付的初中同學。

“王雪蓮？你還有臉回來？”

“聽說你媽李桂香因為偷人被個正著！”

我冷冰冰瞪她，我媽什麼性子我很清楚，

“你再造謠我立馬報警！”

誰料周圍人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詢問，

“李桂香？我也聽說了！”

“她房子跟地都沒了，現在天天住她婆婆家柴房呢！”

“對對，就是王家村那個死了老公的李桂香！我有個小姑子嫁去那兒了，天天看李桂香挨打，可熱鬧了呢！”

我心裏咯噔一聲，有人欺負我媽！

摔掉滿手的東西，我拔腿狂奔。

1

坐上回去的客車，我心亂如麻。

即便爸爸去世多年，媽媽也絕對不會偷人，我知道她的品性。

可親戚們為什麼不幫她辯解？查清事實真相？

爸爸小時候救起差點淹死的大伯父，婚後後為叔父推出陷進泥裏的拖拉機，被壓斷一條腿。

後來洪災來臨，他把奶奶和其他人推上房頂，自己卻因為脫力被洪水衝走淹死。

奶奶和媽媽見到爸爸腫脹難看的屍體，當場哭到暈厥。

伯父和叔父一家捶胸頓足，哭著在全村人麵前保證，說以後要護著我跟媽媽一輩子。

我倒要問問，他們是怎麼保護的！

下車後，我老遠看見一群人最前麵的嬸子，她一手掐腰，一手嗑瓜子。

時不時對那些交公糧的村民指指點點，表情很是放鬆愜意。

看到我，輕蔑的上下打量一番，“呸！”的吐掉瓜子皮轉過臉。

我沒多想，著急的詢問，

“嬸子，我媽呢？”

嬸子不情願的轉過身，滿嘴不耐煩，

“沒點兒眼力見兒！沒看見大夥兒正忙著交糧食稅呢！”

“還找你媽，有什麼可找的！不搬糧食還能幹什麼？”

看著她尖酸刻薄的樣子，我不由得怒氣上湧，

“那嬸子這麼閑是當上村長了？幹起對人指手畫腳的活了？”

周圍哄然大笑，臊的她臉都紅了，東張西望的生怕看到村長。

我轉身去找媽媽，背後傳來她的罵聲，

“眼尖嘴利的小丫頭片子，真不討喜！”

“怪不得她媽要偷人，肯定想再生個！”

我恨不得回身扇她兩個嘴巴子，可是現在找媽媽更要緊。

既然這樣，原本打算給她家的工廠名額還是掂量掂量吧。

我離家前，叔父一直帶著堂哥在外麵工地給人幹活，又累又危險，工錢給得低還總是拖欠。

而我的工廠，活計可比工地上輕鬆多了，安全不說，工資是工地上的三倍。

我很不喜歡嬸子的態度，要是叔父也這樣，那我真的會收回那兩個名額。

2

在人群著急的找了好幾圈才認出來，那個瘦削佝僂的背影竟然就是我媽媽。

她費力的抱起沉重的糧食袋子，腳步蹣跚。

而旁邊的大伯母眉頭緊皺，

“快點！搬這麼慢就是偷懶！”

“早晨就該餓著你！浪費那碗玉米糊糊！”

我氣得眼眶通紅，吼聲震天，

“媽！把糧食扔了！”

剛放好糧食的媽媽，聽見我的聲音渾身一震，轉身的瞬間留下眼淚，臉上驚慌失措，

“嫚兒！你咋回來了！”

“快走！快走！”

媽媽麵色蠟黃，瘦的顴骨突出了好多。

我衝上去緊緊把她抱住，她身上的骨頭硌得我好痛，痛的淚水直流。

三年前，我離開的時候，她還是個圓潤結實的農村婦女。

“雪蓮？”

大伯母眯著眼細細看了我好久，滿臉嫌棄，

“快把你媽撒開！活兒還沒幹完呢！”

媽媽聞言掙紮著就要去搬糧食，

“嫚兒，你撒手，媽馬上就幹完了，你等等。”

她的力氣很大，一下子把我推開。

我趕緊拉住她的手，對大伯母橫眉豎目，

“你怎麼不去？憑什麼就讓我媽一個人幹？！”

以前慈眉善目的大伯母麵容扭曲，指著我媽大喊，

“誰不知道你媽偷人！還想帶著我們老王家的地和房子嫁給外村人！”

“沒把你媽浸豬籠就不錯了！還想怎麼樣！”

“就算她今天累死在這兒，也是她活該！”

媽媽被她說的渾身顫抖，彎腰準備搬糧食，嘴裏囁嚅著，

“我沒偷人，真的沒有......真的......”

我一把把媽媽拉到身後，鎮靜迎上她恐嚇的樣子，

“是誰！是誰造謠！”

“說出來，我現在就報警把人抓走！”

大伯母的臉上閃過驚慌，很快挺胸抬頭，

“誰稀得造你媽媽的謠？”

“李家村的癩子都跑到你奶奶家提親了！”

“你奶奶不同意，他見人就喊，鑽了你媽的被窩！”

“連你媽胸前有顆小痣都知道！”

周圍人看似在搬糧食，其實都在偷聽我們這邊吵架。

大伯母說完，不少男人用不懷好意的目光來回掃視我媽媽。

媽媽害怕的渾身發抖，蹲在地上抱著頭大喊，

“別打了！別打了！我真的沒偷人！”

我心酸到發痛，以前的媽媽性格潑辣，連村長都敢罵。

今天卻被這些人逼到這個地步。

他們居然還敢打我媽媽！

這個仇，算是結下了！

我拉起她把她抱在懷裏，憤恨的盯住麵前的大伯母，

“把李癩子叫來！不然我現在就報警說你造謠！把你抓進去關起來！”

“哢嚓哢嚓！”嗑瓜子的聲音很大，嬸子悠閑的走到我麵前，對著大伯母點點頭，

“去叫！誰怕誰啊！”

大伯母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嬸子看著我的臉，嘲諷道，

“出去三年一點長進沒有的廢物！”

“再鬧你家的房子和地也拿不回去！”

“等收拾完了你跟你媽，我們還忙著去新禾服裝廠報名打工呢！耽誤事兒！”

我看看身上的衣裳，為了看機器，特意換了舊衣服，上麵還沾著機器上的油汙。

怪不得從開始她的態度就那麼差。

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就是她嘴裏新禾服裝廠的廠長。

真想看看她得知真相的反應。

會不會趴在地上跟我求饒！

3

遠遠看著走來的叔父，我忍不住大喊，

“叔父！當年我爸為了你的拖拉機壓斷腿！洪水救了你兒子！”

“現在你就這麼對他的妻女嗎？”

周圍人竊竊私語，

“確實，就算李桂香真的偷人，那她老公死那麼久，也說得過去。”

“是啊，要不是為了他哥哥弟弟，他也不會死。”

“對人家妻女這個樣子，也不怕天打雷劈喲！”

這些話叔父聽得清清楚楚，他眼中閃過陰毒，隨即笑眯眯，

“雪蓮回來了？”

“你媽偷人這事兒你知道了吧？”

“對不起我二哥就算了，連二哥的東西也要送給別人，我跟你大伯肯定不同意啊。”

“這份家業是我二哥好不容易攢下的，哪能叫別人占了去，你說是吧？”

到這裏，如果我還不明白這是他們的陰謀，那我真是在外麵白闖蕩了。

無非是看我家孤兒寡母，想搶占家業設下毒計罷了。

都沒有抓奸在床，隨便找了個人造謠。

我媽媽胸前的小痣，妯娌幾個哪有不知道的？

他們這毒計對外人好使，但是太簡陋！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冷笑不止，

“如果偷人是假的，我家的房子和地，是不是能還回來？”

嬸子氣得衝上來就要給我一巴掌，我快速一腳，踢的她連連後退。

她捂著肚子還想上前，被叔父一把拉住，

“你媽犯了那麼大的錯，我們沒把她浸豬籠就不錯了！”

“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房子地你也要不回去！”

麵對他的怒吼，我毫不退縮，

“我媽沒有犯錯！”

“你給我等著，房子和地我全都要拿回來！”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惡心黏膩的聲音，

“好閨女，你回來了？爸爸想死你了！”

4

周圍人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

媽媽害怕的在我懷裏直發抖，她猛地推開我，滿臉哀求，

“雪蓮，快走！快走！”

“離開這個村子！算媽求你了！”

我嚴肅的把著媽媽的肩膀，

“媽媽，我絕對不會拋下你自己走。”

“我要證明他們的謊言，拿回我們的東西。”

李癩子咧開滿嘴黃牙笑的口水直流，

“好閨女！你要證明什麼謊言？！我跟你媽在後山小樹林睡了幾百回！”

“趕快叫爸！”

我嫌棄的後退幾步，冷靜發問，

“如果你說的幾百回真的發生過，後山天天人來人往，不可能沒人發現！”

“再說了，有一年你想騷擾我媽，被我媽一腳踹溝裏，半天沒爬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大夥兒先是笑的樂不可支，隨即怒氣衝衝的對著李癩子指指點點。

“可不是嗎？還騷擾我老婆來著，被我打的鼻青臉腫！”

“就是！還敢來我們村！趕緊滾！”

“畜生！打不死你！”

看著村民凶惡的樣子，李癩子一下子慌了，眼珠子亂轉，結結巴巴，

“不，不......李桂香是自願的！她倒貼！她看中我了！”

“我呸！”

我狠狠啐他一口，破口大罵，

“我爸走了之後，多少人上門提親她都沒同意！”

“能看上你這個廢物惡心癩子？！”

“我已經報警了！造謠還騷擾！後半輩子你就待在監獄裏頭吧！”

村民們拍掌叫好，李癩子落荒而逃。

人群後麵的奶奶扒拉開人群，惡狠狠的張口就罵，

“你媽就是個發騷的浪蹄子！李癩子的事兒誰不知道！”

“你替你媽遮掩也沒用！”

媽媽“噗通”跪在地上，不斷求饒，

“婆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你們不要怪雪蓮！孩子什麼都不知道！”

我使勁拉起地上的媽媽，把她推到身後，

“奶奶，媽媽是我爸爸最心疼的女人！他為了救你們淹死在洪水裏！”

“現在你們不護著我媽媽就算了，我自己查清真相，你居然還要潑臟水！”

“你不配當我奶奶！”

說著我拉起媽媽往村委會走，既然他們的謊言被戳破，那我要去找村長主持公道，拿回我們的東西。

至於工廠名額，這些所謂的親戚，我誰也不會給。

“你們給我等著，房子和地我必須拿回來！”

奶奶急的直跳腳，拍打著叔父的後背大喊，

“敢罵我！”

“趕快把她們給我拉回家！看我不打死這兩個賤蹄子！”

叔父紋絲不動，嘴角的笑容勢在必得，

“媽，別急，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