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暑假的時候，我閑著沒事，選了一家人均兩千的餐廳打工，在後廚幫忙備菜。

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家人均兩千的川菜館子，後廚的衛生已經不能用臟亂差來形容了。

蔫了吧唧還泛了黃的各種菜葉子堆在垃圾桶旁邊，是個人路過都得踩上幾腳，還有肉類，既沒有冷藏也沒有冷凍，散發著臭味就那麼隨意地扔在窗台上，上麵圍滿了蒼蠅等小蟲子。

我看不過去，趁著大家午休的時候，把整個後廚整理了一遍。

午休回來的廚師看見幹淨整潔的廚房卻麵色大變，不僅厲聲嗬斥了我，指著我的鼻子警告我，不要多管閑事。

還把我分類放在冰箱的菜重新扔回了地上，衝著菜葉子呸呸地吐口水。

我大為不解，餐廳後廚的衛生難道不是越幹淨越好嗎？

1

我看著廚師一口濃痰吐在菜葉子上，還伸腳過去撚了撚，不高興道，“張廚師，我們既然是開餐廳的，那餐廳後廚衛生就要有保障。我知道大家可能平時很忙，來不及收拾後廚衛生，這些活兒我可以幹的。”

張廚師眯著眼睛看我，“小子，以後後廚衛生的事情不用你插手，你既然是後廚幫工，那以後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知道了嗎？”

我不解道，“後廚衛生至關重要，萬一客人在我們餐廳吃飯，因為食材不幹淨吃壞肚子，那怎麼辦？”

張廚師不耐煩了，“就算是出了事也有老板頂著，輪不到一個你臭打工的操心這事兒！”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嚷嚷道，“這後廚的衛生我又沒要求你們打掃，我自己打掃還不行嗎？”

張廚師指著我的鼻子，“你以後要是再敢背著我收拾後廚衛生，你信不信我分分鐘讓你滾蛋？”

真是豈有此理！

我萬萬沒想到，我不過是放假之後閑著無聊來打個暑假工，就遇到了職場霸淩！

但我是誰？我可是大學生！

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被他嚇倒？

別說我拿了工資就應該為老板負責，我就是不拿工資，這種事情我也看不過眼啊！

於是，我每天趁著張廚師他們午休的時候偷偷打掃後廚衛生。

直到今天，被同為幫廚的馮笑撞破了這件事。

馮笑是個很熱心的人，跟張廚師完全不一樣。

我不僅很細心地告訴我，我的工作內容該怎麼幹才省勁，甚至在我挨罵的那天，還給我講小笑話逗我開心。

可看到我在拖地，馮笑皺緊了眉頭，“張廚師不是跟你說了，不許你打掃後廚的衛生嗎？”

我摸了摸頭，朝著馮笑笑道，“他說他的唄，但我實在是看不過眼，這餐廳後廚的衛生這麼差勁。每天那麼多人來咱們餐廳吃飯，要是知道後廚衛生是這樣的，多惡心人啊？”

馮笑依舊板著一張臉，“黃元亮，這些跟你沒關係，你按照張廚師的吩咐行事就可以了。”

聽見這話，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馮笑，“你也聽他的？他也霸淩你了？”

馮笑撫了撫額頭，“不是，他沒有霸淩我，我隻是說他是你的上司，他聽他的總沒錯的。”

我勃然大怒，猛地一扔拖把，“什麼沒錯？怎麼就沒錯了？他就算是我的上級也不能昧著良心做事啊，你看看這個後廚的環境，別說人了，豬來了都吃不下去！”

馮笑剛準備再勸我，張廚師推門進來了。

一看我地上倒著的拖把，當即臉色大變，怒斥道，“黃元亮！誰允許你偷偷打掃後廚衛生了？給我滾出去，你被開除了！”

明明是他們每天不打掃衛生，愧對老板的工資，也愧對自己的良心，還有臉開除我？

我氣壞了，“就因為我每天打掃後廚衛生，你就要開除我？我不服！我要找老板說理去！”

恰巧這時，老板聽到後廚的動靜，進來了。

一看我和張廚師氣呼呼地站在原地，老板皺眉指著我道，“你，來找我結工資！立馬走人!”

2

我傻眼了，老板問都沒問就打算開除我？

我委屈道，“我每天勤勤懇懇地打掃後廚的衛生，憑什麼開除我？”

聽見這話，老板有些詫異，“你？每天打掃後廚衛生？”

看著老板轉變的神情，我立馬點頭，“對，為了對得起老板開的工資，我每天絲毫都不敢懈怠的。老板你是不知道，那個後廚衛生到底有多臟，我拍了視頻的，我給你看。”

說著，我把手機掏了出來，卻見得老板猛然臉色大變，“走！你馬上走！我的餐廳不歡迎你！”

我打開手機的手頓了頓，而後一股怒氣直衝頭頂。

員工霸淩，老板不懲治不說，還包庇員工。

這破地方，我還不想待了呢！

我怒氣衝衝地走出後廚，卻看見餐廳裏坐著好幾桌客人。

其中一桌客人裏一個男人拿著一瓶酒一邊給人倒酒，一邊對著眾人道，“這家的糖醋裏脊味道特別好，大家可以嘗嘗，還有那道清蒸魚，也是這家的招牌菜，大家可以嘗嘗。”

瞧著眾人紛紛品嘗那兩道菜，我卻突然想起了放在窗台上的被蒼蠅圍著的豬肉，以及養在下水道的死魚。

我胃裏一陣翻湧，嘔吐出聲。

幾桌的客人都看了過來。

我擦了擦嘴，決定做一回好人好事，我朝著那桌敬酒的男人走了過去，對著他說：“大哥，你信我的，這家餐廳的衛生特別差，你們以後聚餐可以換一家餐廳的。”

男人聞言，愣了一瞬，而後便是勃然大怒，“哪裏來的毛頭小子這麼汙蔑人家餐廳？人家正兒八經開門做生意的，怎麼就後廚衛生不合格了？”

眼看看男人不相信，我慌忙掏出手機道，“大哥，你別不信，我有證據的。”

我把之前拍到的，後廚特別臟的視頻給他看。

男人瞥了一眼，而後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小夥子，大哥是過來人，你聽大哥的，咱好好掙錢，別光想這些歪門邪道的，你說你年紀輕輕的，幹點什麼不好，怎麼非要偽造視頻來餐廳訛人呢？”

“人餐廳養著這麼多人，拿的也是辛苦錢，咱做人也得厚道點。”

聽著這話，我傻眼了。

明明是我自己拍的，怎麼就成了偽造的？

我著急道，“不是大哥，這不是我偽造的，這就是我在這家餐廳的後廚拍的。你要是不信的話，你跟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哥站在原地考慮。

就在這時，隔壁桌的另一名男性客人站起了身，“我跟你去吧。”

眼看有人願意給我作證，我忙不迭地點頭。

我帶著他趁人不注意，鬼鬼祟祟地溜進了後廚。

沒有我趁著午休時間偷偷打掃，後廚的衛生更加不能看了。

混合著泥土的爛菜葉子以及已經聞著便是一股惡臭的豬肉在鍋中翻炒，張廚師為了壓住豬肉的臭味，拿起各種調料就往裏倒。

而放置調料的地方，赫然趴著好幾隻死老鼠。

男性客人四處看了看，而後對我道，“我已經了解你說的情況了。”

我帶著男性客人離開後廚，男性客人站在餐廳對著一眾想了解真實情況的客人道，“我剛剛進去看了，這家餐廳的後廚並不像這位小夥子說的那樣，反而特別幹淨整潔。”

“小夥子，那位大哥說得對，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的好。”

3

聽見這話，我愣了。

看著餐廳的客人盯著我竊竊私語，滿臉都是一副鄙夷的目光，我紅著眼眶，朝著那名客人怒吼道，“你剛剛看到的明明不是這樣的，你為什麼要撒謊！”

那名男性客人陰著一張臉，“你這小夥子人品著實有些差，我隻是沒有幫你一起說謊騙大家，你就這樣汙蔑我，簡直是一點家教都沒有！”

周圍的客人紛紛道：

“這樣的人還待在這家餐廳做什麼？簡直是汙染了餐廳的空氣！”

“是啊，還不趕緊滾出去？非得讓餐廳的服務員拿掃把攆你才肯走？”

“現在這個社會，為了訛錢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眼看周圍客人紛紛出言指責我，我委屈得直掉眼淚。

就在這時，一名孕婦看不過眼了，站起身冷聲道，“我相信這個小夥子不是信口雌黃的人。”

我朝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餐廳這麼多人，她是唯一一個願意相信我的人。

孕婦走到我麵前，“走吧，小夥子，帶我進後廚看看，我來替你作證！”

我帶著孕婦再一次偷偷溜進了後廚。

這一次，後廚更狼藉了。

各種煙頭混雜著腥臭的血水流到地上的爛菜葉子上，張廚師甚至連洗一下都沒洗，直接扔進了鍋裏。

末了，看了一眼鍋裏，甚至還嫌不滿意，脫下自己的鞋子聞了聞，一臉嫌棄地丟進了鍋裏。

煮了煮，又把自己的鞋子撈了出來，而後把炒好的菜直接裝進了盤裏。

孕婦皺著眉頭看著張廚師這一頓操作，沒忍住，幹嘔出了聲。

我慌忙帶著孕婦離開了後廚。

我和孕婦出現在餐廳，孕婦拿出一張手帕優雅地擦了擦嘴，而後道，“我作證，後廚並不像這個小夥子說的那樣，雖說不至於特別幹淨，但也勉勉強強能達到家用廚房的標準吧。”

聽著這話，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孕婦。

家用廚房標準？誰家家用廚房是這樣的？

她剛剛看到的，明明是一片狼藉，她為什麼也要撒謊？

眾人一片嘩然。

若說剛剛那個大哥的證詞還隻是一麵之詞，那現在再加上這個孕婦，我直接就被判了死刑。

畢竟，孕婦總不能毒害自己的孩子吧？

這下，餐廳的客人都不樂意了，直接高聲喊來了服務員，道，“你們餐廳怎麼管理的？什麼樣的阿貓阿狗都能進來了？還不趕緊轟出去！真是影響爺的食欲！”

服務員過來，態度冰冷，“先生，請離開我們餐廳！”

4

我屈辱地看著餐廳坐著的人，眼眶再一次發熱。

我不想哭的，可我實在是忍不住。

就在這時，我爸帶著一群人推開了餐廳的門。

我大驚，連哭都顧不上了，慌忙上前阻止我爸，“爸，這家餐廳是家黑店，後廚的衛生簡直堪比垃圾場，你不要來這裏吃飯了，換個地方吧。”

聽著這話，我爸僵了一下，而後拍了拍我的手，嗬斥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呢？這家餐廳人均兩千，口碑一向很好的，哪裏像你說的那樣，是家黑店？”

我著急道，“爸，你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

我爸冷了臉，“黃元亮！回家裏待著去！這是餐廳，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看著我爸衝著我疾言厲色的樣子，我難以置信地後退了兩步。

我爸也不相信我。

他寧願相信一家黑店都不願意相信作為親兒子的我嗎？

我發了狠，認真地對著我爸道，“爸，我說的是真的，這家餐廳真的有鬼，你要是不相信我說的，那我報警好了，我讓警察過來調查，他們說的你肯定能信了吧？”

聽著這話，我爸勃然大怒，猛然抬手一巴掌甩在我臉上，“我跟你說過了，這家餐廳我總是來，從來沒有發現過什麼問題，你要是有幻想症，就讓你媽帶你去醫院看，別來這裏丟人現眼！”

看著我爸陰沉著的臉，我心裏一陣恍惚。

難道這一切真的隻是我的幻想嗎？

就在這時，我媽也推門進來了。

我看著我媽，眼神裏充滿希望。

我媽一向尊重我，她肯定會相信我說的。

我媽看向我道，“亮亮，聽你爸的。”

所以，連我媽都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我眼神黯然，垂下了頭。

我媽卻突然湊到我耳邊輕聲道，“媽知道你是冤枉的，你要是想知道真相，就自己來這家餐廳吃一次飯。”

真相？所以這家餐廳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打算親自去找找。

5

隔天，我獨自一人來到這家餐廳吃飯。

服務員抬頭看我，而後麵色冷冷道，“一個人？”

我皺緊了眉頭，這不是人均兩千的高級餐廳嗎？

怎麼服務態度這麼差？

我剛想發作，想起昨天我媽說的，又把原本已經湧上喉頭的質問壓了回去。

我點頭。

服務員說：“一人無法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