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病房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卻又在下一秒被他們三人理所當然的語氣打破。

“憶玥剛回國，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我們作為老朋友，當然要幫忙。”宋奕辰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別墅房間多，正好你們也有個照應。黎瑄，你回去收拾兩間房出來，憶玥和她收養的孩子一起住進去。”

陳彧明點了點頭，目光始終落在蘇憶玥身上，輕聲補充：“以後我們還是像高中時那樣，五個人在一起，多好。”

許思昂笑得燦爛，仿佛在宣布什麼天大的喜事：“是啊黎瑄姐，以後家裏就更熱鬧了！”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問過宋黎瑄的意見。

蘇憶玥適時地看向她，露出一抹笑：“辛苦黎瑄姐了。我有些習慣可能比較挑剔……房間最好朝南，窗簾要百分百遮光，嬰兒床需要恒溫設定，浴室的水壓要穩定，我不喜歡忽冷忽熱。還有，孩子容易過敏，房間需要提前做深度除塵，用品都要有機棉的。”

宋黎瑄聽著這一長串的要求，隻覺得一股怒火直衝頭頂。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逐一掃過那三個她曾最信任的男人，聲音壓抑得近乎平靜：“這些，也是你們三個人的要求？”

蘇憶玥立刻垂下眼簾，聲音帶上一絲委屈：“黎瑄姐要是不喜歡我，可以不用做的……”

這話如同一個開關，瞬間點燃了另外三人。

“黎瑄，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刻薄？”陳彧明蹙眉，語氣帶著失望，“憶玥一路走來不容易，你就不能體諒一下？”

宋奕辰歎了口氣：“高中時你就總是針對憶玥，現在大家都長大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不行嗎？”

許思昂也忍不住插話，帶著幾分埋怨：“黎瑄姐，你對憶玥好一點，就當是彌補從前不行嗎？”

“彌補？”宋黎瑄隻覺得荒謬至極，心臟像是被狠狠攥緊，“我什麼時候欺負過她？我做什麼需要彌補她？”

他們三人卻隻是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一副“我們早已看透，隻是不忍揭穿”的模樣。

“憶玥都跟我們說過了，”陳彧明語氣沉緩，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寬容”，“但那些都是年少不懂事的事，我們也不想再提。黎瑄，你大度一點。”

“我說了，我沒有！”她的聲音微微拔高，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然而沒有用。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不信任和敷衍。

陳彧明看著她難看的臉色，似乎終於想起她還是他的妻子，放緩了語氣安撫道：“好了，別鬧脾氣了。先回去準備吧。”他轉頭對許思昂示意，“思昂，你送黎瑄出去。”

許思昂應了一聲，上前輕輕攬住宋黎瑄的肩膀，半推著她走向門口：“走吧黎瑄姐，我們先回家。”

病房門在身後輕輕關上，隔絕了裏麵立刻重新響起的歡聲笑語。那笑聲刺耳地鑽進宋黎瑄的耳朵裏，化作一把冰冷的銼刀，一下下磨著她的心。

他們四個一起長大，分享了彼此生命中幾乎所有重要的時刻。他們難道不知道她宋黎瑄是什麼樣的人嗎？

可蘇憶玥隻需要幾句挑唆，就輕易地推翻了她十幾年來的一切。

眼淚終於失控地滑落，她一步步地走向醫院大門，回到那座曾經承載著她所有幸福幻象的別墅，宋黎瑄感到的隻有一片死寂。

她叫來傭人：“把二樓朝南的那兩間客房收拾出來。”又將蘇憶玥的要求一一列出。

傭人有些訝異，但看著宋黎瑄異常蒼白的臉，沒敢多問，應聲退下。

吩咐完這一切，宋黎瑄獨自上樓，回到了主臥。

她打開衣帽間深處的保險櫃，從裏麵取出幾個絲絨盒子，將它們一一擺在床上。

那是他們送給她的、曾代表著她無比幸福的禮物。

陳彧明在她婚禮那天送來的整套鑽石珠寶，鑲嵌著全世界搜尋而來的最大顆、最完美的各色原石。

他當時為她戴上項鏈，在她耳邊低語：“小時候你說想要全世界最漂亮最大的鑽石項鏈，現在我終於給你湊齊了。我的小瑄，值得擁有這一切。”

宋奕辰送的是一整套帝王綠玻璃種翡翠首飾，翠色欲滴，瑩潤無瑕，是真正有價無市的珍寶。

他當時抱著她，聲音沉穩而可靠：“黎瑄，如果他敢欺負你，你就回家，哥哥永遠是你的後盾。”

許思昂送的禮物最令人轟動——一顆完美無瑕、光澤溫潤的巨型珍珠。

這顆珍珠當年現世時便引起巨大轟動，最終被一位神秘買家以天文數字拍走，無人想到它最終會出現在她的訂婚宴上。

那個總是笑得陽光燦爛的大男孩，難得認真地看著她：“黎瑄姐，我會一直站在你身後。任何時候。”

她還能清晰地回憶起那一刻洶湧的幸福感。

可現在，這些閃耀的珠寶，每一件都像在無聲地嘲諷她的天真和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