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意仿佛從骨髓裏滲出來，阮青楓蜷縮在寬大的雙人床上，將自己裹緊，卻怎麼也驅不散那徹骨的冷。

“雨薇，我好冷......”

他無意識地呢喃，聲音輕得像一縷煙。

這一夜，是阮青楓五年來第一次獨自入睡。

迷迷糊糊間，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一條匿名彩信跳了出來。

照片像素不高，但足以看清。

裴雨薇穿著他熟悉的睡衣，側身躺在似乎是醫院陪護房的窄床上，臂彎裏依偎著閉眼安睡的柳明軒。

她低頭看著懷中人的眼神，是阮青楓久違的、近乎虔誠的溫柔。

附言隻有一行字：【她守了我一夜。阮先生，占著位置不難受嗎？】

像被人迎麵潑了一盆冰水，阮青楓瞬間清醒，指尖都在發抖。

他猛地將手機屏幕按滅，仿佛這樣就能抹去那刺眼的畫麵。

原來這就是她說的要事。

枕邊的淚一直落到天明。

第二天，是兩人初見的紀念日。

阮青楓翻出一盒許久不用的男士底妝，企圖遮住死氣。

裴雨薇準時回家接他，親自開車去預訂的餐廳。

車門打開，映入眼簾的卻是與往日格格不入的景象：限量版籃球明星手辦、冷冽木質香薰和遊戲角色模型，侵占了她向來一塵不染的車內空間。

裴雨薇有重度潔癖和極致的秩序感。

阮青楓曾放了一個小小的平安符在車上，

第二天就被她仔細收進了盒子裏，溫聲卻不容反駁地告訴他：“青楓，車裏還是保持整潔比較好。”

從那以後，這輛車內除了必要的物品，再無任何多餘的裝飾。

可現在......

阮青楓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那個手辦，聲音有些幹澀：“車裏......怎麼多了這些？”

裴雨薇正啟動車子，聞言瞥了一眼，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哦，明軒上次坐車落下的。他喜歡這些東西，說車裏放著有生氣，就隨他去了。”

隨他去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阮青楓努力維持的平靜。

她的原則，她的潔癖，她曾經連他都不能破例的規矩，在柳明軒麵前，竟然如此輕易地土崩瓦解。

阮青楓心中一慌，下意識地覆上裴雨薇放在檔位上的右手：“雨薇，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是不是。”

裴雨薇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指，十指相扣：“青楓，你永遠是我的丈夫，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她的掌心依舊溫暖，卻暖不了他如墜冰窖的心。

車子駛過繁華街區，阮青楓因昨夜未休息好，有些暈眩。

他閉上眼，鼻尖縈繞著那股冷冽的木質香味。

那也是柳明軒最喜歡的味道。

行至半途，裴雨薇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蹙，直接按了靜音。

阮青楓怕是她公司有急事，輕聲道：“要是有事，就先接吧。”

裴雨薇卻隻是將手機翻扣過去：“不用，今天誰也不能打擾我們。”

就是這份看似不容置疑的“偏愛”，曾經讓阮青楓一次次淪陷。

可此刻，看著那些刺眼的裝飾，他隻覺得無比諷刺。

車子最終並未駛向預訂的餐廳，而是停在了一處環境清幽的高檔公寓樓下。

物業經理早已等候在門口，熱情地迎上來：“裴總，您來看看進度嗎？按照柳先生的喜好，軟裝基本完成了，特別是那間影音室......”

“影音室”二字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阮青楓的心臟。

他渾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難以置信地看向裴雨薇。

她已經在為柳明軒規劃未來的家了嗎？

連他最喜歡的影音室都準備好了？

那他們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家，又算什麼？

他這個法律上的丈夫，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