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我急性闌尾炎突然發作，疼的滿地打滾。

120急救人員卻被我家的智能門鎖攔在門外。

隻因老公和門鎖公司達成所謂的“合作”，每次開門都需要看五分鐘的視頻廣告，才能開門。

手術後我悠悠轉醒，老公卻一臉得意的拿著手機和我炫耀。

「門鎖的廣告費下來了，半年賺了二百呢！」

我摸著肚子上那到刀疤，欲哭無淚。

就是因為這個所謂的廣告，讓我那天硬生生的在家裏多疼了五分鐘。

我沉默著舔著幹裂的嘴唇，迫切的想要喝口熱水，老公卻拿起空蕩蕩的保溫杯微微歎氣。

「老婆，再忍忍，等我明天回家給你接熱水，醫院的熱水要花錢辦卡，不劃算。」

我拚命的壓著心中的怒意，伸手去探頭頂的呼叫鈴，卻被老公阻攔。

「好端端的叫護士幹嘛？護士來了說不定又要做什麼檢查，多浪費錢。」

被子下，我的手緊緊攥緊成拳。

這樣的日子，我突然不想再過了！

01.

沈懷川抽煙回來，看著我手中的熱奶茶撇了撇嘴。

「又花了多少錢？就非要喝嗎？忍一忍不行嗎？」

「你這闌尾炎手術花了八千多，要是當初忍忍說不定就好了，哪用的著花這冤枉錢？」

「一天到晚我拚命省，你拚命花。」

我閉著眼沒接話，腦子裏卻全是急救人員在門外急得拍門。

我疼的倒在地上渾身是汗的，看著手機裏該死的廣告的畫麵。

那晚的疼，我現在想起來還渾身發顫。

可在他的眼裏，卻是我矯情做作。

見我沉默著沒開口，沈懷川索性直接熄了燈，躺在旁邊的空病床上呼呼大睡。

我看著黑暗中沈懷川的麵部輪廓。

隻覺得十分陌生。

在他眼裏，錢難道比我的命，都重要嗎？

......

第二天一早，我媽提著保溫桶來醫院，剛進門就紅了眼。

「苦了我的孩子了，這幾天媽哪都不去，就在這陪著你。」

說著，母親打開保溫桶，將雞蛋遞到我麵前。

「媽起了個大早特意去郊區早市上買的土雞蛋，你多吃兩個。」

沈懷川卻緊緊的皺起眉毛。

「媽，土雞蛋其實吃起來和普通雞蛋一樣，沒必要買，就買普通的雞蛋就行，劃算。」

我媽愣了愣，臉色沉下來。

「雞蛋能花幾個錢？土雞蛋就是好吃一點，你就這麼舍不得給她花錢？」

沈懷川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扯出一副笑容。

「媽，我不是舍不得，是會過日子。」

「您看，網上雞蛋更便宜，滿三十還減五塊，下次我給您下單，省下來的錢能買兩包鹽呢。」

我攥著粥碗的手指緊了緊，抬起頭對上沈懷川的視線，第一次開口質問他。

「一個土雞蛋也就五塊錢一個，我連一個土雞蛋都不配吃嗎？！」

沈懷川撓了撓頭，開口解釋。

「我沒有那個意思老婆，我隻是覺得他們都一樣，沒必要多花錢。」

我苦笑一聲，隻覺得無比可笑。

住院這幾天，沈懷川每天帶的飯不是前天剩下的米飯，就是超市打折的臨期預製菜。

我提了句想吃豬蹄，他說超市的豬蹄太貴，等周末超市搞活動再買。

見我臉色不好，沈懷川開口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顧柔柔捧著一大束百合花進來。

「嫂子你好點了嗎？我聽懷川哥說你生病了，這不空下來了就趕緊來看你。」

我扯起十分勉強的笑容回應了顧柔柔，她卻原地轉了個圈，語氣裏都是得意和興奮。

「嫂子，你看這個裙子好看吧？」

「這可是懷川哥昨天給我買的，我當時還覺得好貴，還是懷川哥執意要給我買。」

顧柔柔身上那件裙子的品牌我認識，是一個輕奢品牌。

這件裙子，最少也要兩三千。

顧柔柔卻好像沒有看見我越來越陰沉的臉，反而是繼續朝著沈懷川撒嬌。

「果然貴有貴的道理，還得是你的眼光好，就是讓你破費啦。」

沈懷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語氣裏是少見的溫柔。

「這有什麼，隻要你喜歡就好。」

我看著顧柔柔身上那件精致的裙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起球的睡衣，隻覺得無比的諷刺。

沈懷川能不眨眼的給顧柔柔隨意花兩三千塊錢買一條裙子，可我卻連一個五元錢的土雞蛋都不能吃。

沈懷川不是會過日子。

隻是對我摳門罷了。

02.

母親被急事叫走，沈懷川也被公司叫回加班，護士卻突然來通知我要坐檢查。

我給沈懷川打去了電話，沈懷川卻說在忙。

「老婆，項目出現了問題，我們一個組都在加班呢，實在走不開。」

我剛掛了電話，護士就又來催促。

我扶著床嘗試自己坐到輪椅上，可是一動，腹部就傳來了鑽心的刺痛。

隔壁床的阿姨的終於看不下去，和護士一起將我抬到了輪椅上，並且推著我跑上跑下的去做檢查。

我忍著淚水，哽咽的和阿姨道謝。

阿姨卻連忙擺擺手。

「你別怪阿姨多嘴，我看你老公不僅對你扣扣搜搜的，甚至就連你剛做完手術都跑的不見人影。」

「這樣的男人實在算不上什麼良配，你怎麼還不和他分開啊，你長得這麼好看，不愁找不到更好的。」

我苦笑一聲，對著阿姨說。

「因為他救過我的命。」

三年前，我刷到別人攀登雪山的視頻，頭腦一熱，不由分說的拉上沈懷川也坐上了前往雲南的飛機。

我沒有做任何的攻略，也沒有查看天氣，就憑著一時的意氣開始攀登。

我大言不慚，認為小小雪山，我當然能拿下。

隻是卻不想，我們遭遇了雪崩。

看見雪崩的那一刻，我和沈懷川就扭頭朝山下跑。

可是人的速度怎麼可能趕上雪崩的速度。

幾秒之後，我和他就被壓在了雪下。

......

再睜眼，已經是兩天後，沈懷川就躺在我的旁邊，渾身冰的不像話。

我才發現，是他將自己身上的所有厚衣服都穿在了我身上，他身上僅剩一件薄薄的衝鋒衣。

而他的雙手，早已變的鮮血淋漓，我才明白過來，是他跪在雪地裏，一點一點將我挖出來的。

而他將所有取暖衣物都留給我，分明是沒想過要自己活下來。

萬幸，那次救援隊找到了我們，將我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可是自此之後，沈懷川就落下了很嚴重的腿傷。

一到陰雨天，膝蓋就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

......

阿姨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出，她問我，在想什麼。

我低頭苦笑，「我在想，人心怎麼能變得這麼快。」

沈懷川，不過幾年的光景，你怎麼就能變成這樣？

為什麼？

03.

排隊做檢查期間，我隨意的點開手機，卻看見了顧柔柔的朋友圈。

圖片是在河邊野餐，而最後一張圖片，是她和沈懷川的合照。

配文，「哥哥對我最好了，我說好想野餐哥哥就拋下工作來了，我和哥哥天下第一好！」

我不可置信看著照片中笑得一臉燦爛的沈懷川。

我顫抖著給他打去了電話，片刻後，電話終於被接起。

沈懷川的聲音傳來，細聽還夾雜著水聲和人群吵鬧的聲音。

「你在哪？」

沈懷川愣了一下，「我當然在加班啊，不是和你說了嗎？」

還不等我說話，沈懷川就急忙開口。

「你乖乖等我哦，今天比較忙，等我忙完給你帶好吃的。」

電話被掛斷的一瞬間，我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流出。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我卻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阿姨沒有多問，默默的給我遞來幾張紙，給我留足了體麵。

人們總說，看男人的錢和時間在哪裏，他的心就在哪裏。

可我，不僅得不到他的時間。

錢也沒能得到。

真是可悲又可笑。

沈懷川，你明明知道我現在在醫院，身邊離不開人。

卻假借著加班，無論如何都要陪你的好妹妹野餐。

沈懷川，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

當沈懷川匆匆趕回來時，已經是深夜。

見我臉色不好，沈懷川主動向我道歉。

「老婆別生氣，今天實在是項目出了問題，我真的走不開，不然年終獎就要泡湯了。」

「對不起老婆，這次是我的不對，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冷笑一聲。

「再也不會什麼？」

沈懷川豎起三根指頭，信誓旦旦的對我發誓。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光顧著加班對你不管不顧了。」

我看了一眼隔壁病床已經睡熟的病友，壓低了聲音。

「今天的野餐好吃嗎？」

沈懷川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隨後臉上閃過一絲的慌張。

「野餐？什麼野餐？老婆你在說什麼？」

我閉上眼不願去看沈懷川這副明知顧問的樣子。

「別裝了，顧柔柔發朋友圈忘記屏蔽我了。」

房間裏瞬間安靜，靜的隻能聽見沈懷川心虛的吞咽口水的聲音。

他剛想說些什麼，可護士正巧拿著幾張單子進來遞給了沈懷川。

「7床家屬，可算找到你了，記得去繳費，明天可以出院了。」

沈懷川看了一眼繳費單，然後不動聲色的將單子放到我的手上。

這動作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將繳費單扔還給他，冷眼看著他。

「怎麼？現在連幾千塊錢的住院費都舍不得掏了？」

沈懷川煩躁的撓撓頭，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

我有些不耐煩，不斷地詢問沈懷川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懷川終於深呼一口氣，仿佛下了多大的決心一般。

「老婆......我說出來......你別生氣......」

「我把錢.......都借給......柔柔了......」

我愣了三秒後，終於反應過來。

「什麼？！你借了多少？！」

「二十萬......」

下一秒，我的巴掌就狠狠的扇在了沈懷川的臉上。

「你瘋了？！」

「那二十萬可是咱們攢了好久的，就打算年底買車用的！」

「你現在說借就借了，那我們買車用什麼買？！」

沈懷川將頭低的很低，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他的嘴唇不斷囁嚅著，吞吞吐吐的說。

「柔柔這不是創業需要一點啟動資金嗎，我就借了。」

「她是我妹妹，不會借錢不還的，你放心。」

我痛苦的閉上眼，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還不等我冷靜下來，手機就響起了電話。

是我公寓的物業管家打來的。

「程小姐您好，您的公寓是租出去了嗎？還是借給了朋友居住？」

我愣住，「沒有啊，我沒有出租也沒有出借。」

「可現在有一位小姐說您把公寓借給她居住了。」

我一臉疑惑，皺著眉頭繼續質問。

「誰啊？你問問她叫什麼。」

三秒後，電話那頭傳來物業管家的清脆的聲音。

「她說她叫顧柔柔。」

04.

我撇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臉心虛的沈懷川，然後咬牙切齒的對著手機那頭的物業管家說。

「讓、她、滾！」

沈懷川急忙上來想要阻攔，可我已經先他一步掛斷了電話。

我順手操氣床頭櫃上的水杯朝著沈懷川狠狠砸過去。

「沈懷川，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沈懷川被碎裂的玻璃碎片紮到，胳膊上瞬間鮮血直流。

他黑著臉，再也沒有剛剛的好脾氣。

「程昭昭！你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為什麼不能讓柔柔暫住？！」

「她那麼年輕，大學畢業剛出社會有多不容易？你這個做嫂子就不能幫一把？！」

我隻覺得一瞬間渾身的血液都全部湧到了頭頂，連帶著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恨不得立刻將麵前的沈懷川碎屍萬段！

我再也忍不住，對著沈懷川破口大罵。

「沈懷川你搞搞清楚，那是我父母在我婚前就給我買的房子，那是我的房子！」

「我想空著就空著！憑什麼要你來給我的房子做決定！」

我們的動靜很大，隔壁病床的病友被驚醒。

聽到我們爭吵的內容後，或許明白不好相勸，反而直接起身出去遛彎。

房間裏就隻剩我和沈懷川兩個人。

見沒人之後，我也不再壓著聲音。

「顧柔柔渾身上下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你買的？你說讓我省錢，我忍了。」

「可是我不能接受你把家裏所有的錢拿去給他！給不能接受你讓她住進我的房子裏！」

「你還當我是你老婆嗎？你做這些的時候為什麼連問都不問我？！」

沈懷川的情緒也愈發的激動，但終究還是沒有喪失理智。

「好，就算是我的不對，我和你道歉，是我獨斷專行了。」

「但是你也說了，我們是夫妻，不管是錢還是房子，都應該有我的一半。」

「我為什麼不能給柔柔？你一口一個你的，你根本沒有尊重過我。」

沈懷川的話徹底將我逗笑。

「尊重？你還有臉和提尊重這兩個字？！」

「你在我急性闌尾炎發作的時候，因為智能門鎖的廣告讓我活生生的多疼了五分鐘，你尊重我了嗎？」

「我住院的時候，你給我吃臨期預製菜，連一個土雞蛋都不舍得讓我吃，你尊重我了嗎？」

「我剛做完手術沒辦法下地，需要家屬照顧的時候，你卻在陪著你所謂的幹妹妹野餐的時候，你尊重過我了沒有！」

沈懷川越發的心虛，臉色也在一瞬間漲紅。

「老婆，我不是不讓你吃，那我不是想要多攢點錢，好給將來寶寶出生做準備嗎。」

「我對柔柔好，也隻是因為我拿她當妹妹照顧，畢竟她母親臨死前，將她托付給我了，我不想看她吃苦。」

我苦笑一聲，眼淚卻控製不住的從眼眶中流下。

「你不舍的她吃苦，就能眼睜睜看著我吃苦，是嗎？」

沈懷川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可半天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你回家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隨後，我直接將整個人藏進了被子裏。

沈懷川不斷的朝我道歉，見我沒反應後，輕聲歎氣。

直到外麵又再次安靜下來後，我探出腦袋看。

沈懷川已經走了。

我抹著已經被眼淚弄濕的枕頭，隻覺得這一切發生的那麼荒唐可笑。

我看向那張被沈懷川扔在地上的繳費單，隻覺得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沈懷川，既然你的心從來不在我這裏。

那你這個老公，我也不想要了。

05.

出院那天，沈懷川意料之中的沒有出現。

他打來電話假惺惺的詢問我晚上想吃什麼。

「老婆對不起，不是我真的不想去接你，這次公司真的有事，我可以讓我的同事作證的！」

我點點頭，「不用作證。」

隨後徑直掛斷了電話。

我不需要沈懷川證明什麼。

如果想要騙我，早就已經做好了假的證據，何必呢？

我在收拾東西，護士卻一臉尷尬的走了進來。

「你丈夫剛剛問多餘的醫藥費退費能不能退到他的卡上，但是我說是原路退回的。」

「他有些不高興，還罵了我一頓，」

我向護士道歉後，護士衝我擺擺手說沒關係。

「我本來不想多嘴的，但是這些天你老公對你怎麼樣我都看在眼裏。」

「我實在不想讓你繼續在這個火坑裏掙紮，你自己想清楚了更好。」

我愣了住，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醫藥費是我自己去交的，可沈懷川居然打起了退費的主意。

真是荒唐又可笑。

我點點頭，向護士道謝後又開始自顧自的收拾著東西。

母親驚訝於我的情緒穩定，有些疑惑的看著我。

我卻笑了笑安慰母親，讓她放寬心。

「媽，昨晚我已經想好，要和沈懷川離婚。」

「所以他不管再做什麼，都無法影響我的情緒了。」

母親有些驚訝，猶豫了半天後也還是沒有問出為什麼。

我苦笑一聲，看著手機屏幕上我和沈懷川的合照，想起了昨晚。

昨晚沈懷川離開後沒多久，閨蜜給我打來了電話，語氣裏滿是責怪。

「程昭昭你不要命了？剛做手術就去吃地攤上的燒烤？」

我沒反應過來，就遭到了閨蜜的連環轟炸。

「老娘在車上就看見你和沈懷川，剛想開口叫你，結果交警就來了不讓我停車。」

「不然老娘我真的要下車好好罵你一頓，現在趕緊給我滾回家！」

「他媽的真的是不想要命了，好了傷疤就忘了疼是吧？趕緊的！」

等閨蜜終於發泄完之後，我淡淡開口。

「你看錯了吧，我一直在醫院啊。」

閨蜜一愣，隨機反應過來。

「你別放屁！我看的真真的！你背對著我，但是我可是看的沈懷川清清楚楚的！」

見我一直沉默的不說話，閨蜜慌了神。

「不會......真的......不是你吧？」

我的太陽穴砰砰直跳，第六感告訴我。

沈懷川出軌了。

沒等我說話，閨蜜調轉車頭又朝著剛剛看見沈懷川的地方開過去。

直到兩個小時後，閨蜜又給我打來電話，吞吞吐吐的說。

「和沈懷川在一起的人，是顧柔柔。」

「剛剛他們吃完燒烤......一起走進了......」

「酒店......」

我猛的鬆開手，手機摔在地上，聽筒裏傳來閨蜜焦急的聲音。

可我卻好似什麼都聽不到一般，腦海中隻有一個聲音。

原本一直緊繃在心上的一根弦。

斷了。

06.

從醫院離開後，我馬不停蹄的回家，趁著沈懷川不在，將自己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部帶走。

離開前，我將自己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放在了茶幾上。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離開前，我最後一次打開了視頻廣告。

看著屏幕上五分鐘的視頻廣告的倒計時一點點清零，突然覺得渾身輕鬆。

以後，我再也不需要進出家門都要先看五分鐘的視頻廣告了。

沈懷川，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