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飯時,桌上的炒肉片全堆在哥哥林小傑碗邊。
油星子濺到桌布上,他也毫不在意。
我放下筷子,聲音平靜卻堅定:“爸,媽,我想參加高考。”
空氣像被凍住。
下一秒,林小傑的笑聲震得碗碟輕響:
“哈哈哈!林小雨你腦子壞了吧?就你?初中都沒念完,還想考大學?我看你是撿垃圾撿傻了!” 他夾起一大塊肉塞進嘴裏,油順著嘴角往下淌。
“我跟你說,我就算不看書,爸媽也能找關係讓我進大學,你呢?靠撿破爛湊學費?”
媽媽立刻皺緊眉頭,筷子往桌上一戳:
“讀什麼讀!女孩子家識幾個字夠算賬就行,早點出去打工掙錢才是正經!你哥以後還要買房結婚,哪有閑錢給你浪費在書本上?”
爸爸扒拉著米飯,頭也不抬地應了聲:
“聽你媽的,別瞎折騰。”
我沒生氣,也沒失望。
他們的反應,和我在心裏預演的一模一樣。
拒絕、嘲諷、把所有資源往林小傑身上堆。
我默默拿起筷子,繼續吃飯,仿佛剛才的話隻是隨口一提。
戰爭從不是靠一次正麵衝鋒就能贏的,尤其是當我手無寸鐵、孤立無援時。
迂回、滲透、攢下每一分力量,才是我該走的路。
從那天起,我還是那個沉默做家務的林小雨,卻悄悄在時間裏鑿出了縫隙。
每天五點,天還沒亮我就起床。
把全家人的衣服洗好晾在陽台,熬好粥、蒸上饅頭。
做完這一切,便拎著自製的魚竿出門。
城外的野河邊很靜,釣魚需要的耐心,是我在戰火裏練出的本能。
釣來的魚,大的賣給早市魚販換零錢,小的曬成魚幹當口糧。
午後的太陽毒得能曬脫皮,我背著編織袋穿梭在垃圾桶之間。
汗水流進眼睛裏,澀得睜不開。
可比起在槍林彈雨中抬著傷員奔跑的虛脫,這點累,更像一種溫和的鍛煉。
晚飯前我準時回家,做好飯擺上桌,再借口散步,轉身奔向圖書館。
書架間的燈光很暖。
我捧著高考複習資料,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直到閉館的鈴聲響起才離開。
哥哥淘汰的舊手機成了我的寶貝。
我在上麵搜 “社會考生報名流程”。
記下戶口本、身份證、報名費這些關鍵詞。
錢和時間,才是我真正的敵人。
身上的魚腥味和酸餿味成了常態。
媽媽見我就捏著鼻子躲:“離遠點!一身臟味,熏得人飯都吃不下!”
林小傑更過分,故意把瓜子皮撒在我剛掃幹淨的地上,腳邊碾著:
“撿垃圾的回來了?今天賺了幾毛錢啊?夠不夠買本練習冊,圓你那大學夢?”
爸爸永遠隻是瞥一眼,繼續盯著電視裏的球賽。
連一句 “吃飯了嗎” 都沒有。
很多時候,我就著圖書館接的開水,啃著自己曬的魚幹當晚飯。
他們從不在乎我去了哪、餓不餓,仿佛我隻是個會洗衣做飯的工具,其餘時間最好隱形。
可這恰恰是我想要的。
他們的忽視,是我最安全的掩護;
他們的嘲諷,是我攥緊筆杆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