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幽聖地,祭壇。
雪姬尖銳的鞋跟碾進我右手掌骨縫中,甜膩的聲音卻像淬了毒。
“好姐姐,往日我要什麼你都會給,不如......這輪回至尊骨和天機道源瞳也一並給我?”
“求......求你,別獻祭我,骨和眼我都給你!”
我疼得神魂都在顫抖,可更怕落入九幽,隻因五百年前那剜我心的人說過。
若是在九幽見到我,就讓我神魂寂滅,不入輪回......
1、
“姐姐,你這一次也疼疼雪姬好不好,人家好想要你的輪回至尊骨和天機道源瞳呢!”
“給你......都給你,不要推我下去。”
雪姬哼笑出聲,猛地一把揪住了我的頭發,迫使我把頭抬起。
“我的好姐姐,你不死這骨和眼我怎麼用的放心呢,神物可是會認主的啊。”
她拖著我的頭發往崖邊走去,呼嘯的冷風打的我的臉生疼。
“姐姐你看,待會挖完眼和骨你那殘破的神魂可還要去裂魂嶺裏燒上七七四十九天呢,保證你死得透透的。”
我通體生寒,他們這是要拿走我的一切,還要我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祭壇下,蘇家人的笑聲傳來,我此時才明白原來我不過是蘇家的一枚棋子。
可這蘇家也不過是在深淵之上看守九幽入口的奴仆而已。
自我出生到現在已經五百年沒有見過尊神了。
族人都說是家族觸怒了尊神,要送罪人下九幽。
我不明白我明明為蘇家做了那麼多,為什麼我才是那個罪人?
大長老把香一根根插進香爐,轉身拿起了那為我準備的剔骨刀。
“姐姐,骨頭要活著的時候挖出來才新鮮呢,哈哈哈哈”
手掌上刺骨的疼痛配上雪姬激動的臉是那麼的諷刺,我憑什麼死還要如這些人的願?
我顫巍巍地從祭壇上站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撞向雪姬。
在一陣陣驚呼聲中與雪姬擦肩而過,落入九幽。
雪姬的喊聲從崖頂傳來,可是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大長老也衝了過來,他手中金光直奔九幽深處而去,一縷黑氣則是直奔我心口而來,
手腕上的幽冥微微發燙,後背重重摔在了地上,我嘔出一口鮮血。
我強撐著睜開被鮮血模糊的眼睛,渾身汗毛倒豎,這是當年我被剜心的地方—九幽刑台。
“大膽魔女,竟敢擅闖九幽”一根長鞭結結實實勒緊我的脖子。
隻見兩位青袍仙君死死地盯著我像是看見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犯。
“兩位仙君,我隻是誤入此地,能不能行行好放我回去?”
我試探著開口問道,我一點也不想留在這個地方,畢竟我上一世死在這裏。
話還沒說完,那小仙君一甩鞭子,粗暴地將我掀翻在地。
“魔女休要巧舌如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我不知道為何口口聲聲喊我魔女,我試著凝聚神力,轉眼間之間周身黑霧翻滾,魔氣滔天。
兩位仙君更是如臨大敵,一道飛劍穩穩地插在了我完好的那隻手上。
我聚攏的氣息瞬間散了,血順著手掌淙淙滴落,疼得我悶哼倒地。
“大膽魔女,當我們是死的不成?”
“別跟她廢話,上頭說趕緊把她帶到寂骨墟去,等著要她這骨頭和眼睛呢。”
“不過這女的到底惹什麼人了,還非要把寂骨墟、無妄淵和裂魂嶺都走一遭?”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消散的黑氣,我為家族出力幾百年,大長老竟然這般算計我。
這是魔種啊,他在我身上種了魔種:
我情急之下嘶吼出聲:“我是神妃璃月,爾等如此對我,想死不成?”
2、
嘶吼聲在更猛烈的鞭打聲中戛然而止,鞭子上的吸血荊棘撕開皮肉,吞噬者我的骨血。
那小仙君氣急敗壞的開口:
“你這女人莫不是瘋了,神妃璃月都死了五百年了,你還敢提!”
“在九幽不要提這個名字,連累了我倆,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疼得痛呼出聲,卻依舊喊道“我真的是神妃璃月,爾等不要自誤!”
“在祭壇吵鬧什麼?”
這聲音有些熟悉,是墨靈,神君寂座下大弟子,我當年還教過他心法的。
兩個青袍仙君連忙擋在我身前行禮。
“是新抓的魔女,正要送去寂骨墟。”
我趕忙開口:“墨......”
那青袍仙君惡狠狠地回頭瞪了我一眼,順手給我施了一個禁聲術。
另一個似乎不放心,又給我加了一個定身術。
我半躺在地上,頭發披散,口不能言,隻能堪堪透過縫隙看到一雙漆黑墨靴停在了一米開外。
“魔女都敢闖九幽了,師尊閉關這些年,魔族倒是越發不把九幽放在眼裏了!
兩個青袍仙君趕忙附和:“師叔是神君座下第一人,九幽定有崛起之日!”
一聲淺淺的歎息傳入耳膜,緊接著是墨靈冷冽的聲音。
“速去吧,別讓魔氣臟了這九幽。”
兩個青袍仙君將我惡狠狠地架起來。
“你瘋了可別拉上我們,既然你這麼不識好歹,那也休怪我倆不客氣。”
我拚命的發出嗯嗯聲,想叫住越走越遠的墨靈。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巨大的恐懼瞬間席卷全身。
他們拖著我走向寂骨虛,嗚咽的風刀嚇得我渾身發抖。
我像一灘爛泥,被扔到了寂骨墟中。
寂骨墟風如刀,刀刀入骨。
當年神魔之戰後,魔界三千使徒在這祭骨淵化作了累累白骨。
此處罡風不斷,兩邊是巨大的懸崖,崖上遍布刑架。
架上皆是白骨,這風名為刮骨,能生生將血肉從活人身上剝離碾碎。
沒人能活著走出這裏!
“你還有心思發呆,我看你是真不知死活!”
那小仙君隨手召來一道罡風,向著我後背劃來,一刀見骨。
細細密密的風刃像在啃噬著我的皮膚,刺骨的疼痛讓我痛呼出聲。
“啊......,我真的......是神妃璃月,你們......這麼對我,是不想活著......走出九幽了嗎?”
3.
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我此時別無他法。
挖骨、剜眼、碎神魂,蘇家可真是恨我入骨啊,我至今都不明白我到底是做了什麼。
“我看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在這胡言亂語,我這就讓你清醒清醒!”
帶著倒刺的長鞭再次勒緊我的脖子,我像狗一樣被拖到一處布滿紅色暗紋的刑架之上。
“啊——”
鐵索直接刺穿我的琵琶骨,雙手雙腳被牢牢地固定在刑架之上。
鮮血順順著刑架低落在地上,我試圖調取神力護體,卻毫無用處。
一枚寸許長的尖銳風刀在那小仙君手中逐漸成型,風刀之上電弧流轉。
風刃一點點的刺向我的胸口,劃破我的皮膚,鮮血流出瞬間又被風刃攪碎。
電弧順著血液傳遍全身,傷口瞬間一片焦糊,我疼的幾乎就要暈厥。
“等一下!”一道有些焦急的聲音快速接近。
這聲音讓我莫名有些熟悉,我強撐著睜開了雙眼。
是一個粉裙小仙娥,我看她的眉眼有些熟悉,有點像我當年外出雲遊帶回來的菡萏。
當年我看她全族戰死,小小一團窩在廢墟裏可憐的緊,便做主將她帶回九幽養了幾十年。
五百年過去那小豆芽也長成一個標標誌誌的小仙娥了。
兩位仙君本就是藏了私心,看見菡萏來了有些緊張,連忙恭恭敬敬的喊了聲菡萏姐姐。
我心裏一喜,“菡......菡萏......”
發出來的聲音就像老舊木門的嘎吱聲,有氣無力。
菡萏微怔,不留痕跡的向我的方向瞟了一眼,眼睛微眯,裏麵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有懷念,有嘲弄,甚至有一絲恨意,可唯獨沒有親近。
一瞬間我的心涼了下來,她不打算認我。
菡萏沒再看我,一揮手我眼前便多了一道神魂,雪姬那熟悉的聲音傳來。
“菡萏姐姐,多虧了有你幫忙,才能讓我親自給我這好姐姐上刑呢,哈哈哈。”
我艱難地一點一點抬起頭,震驚地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菡萏。
劇痛讓我發不出聲音,我無聲地嘶吼著,眼中滿是痛苦和被背叛後的絕望。
我好想問問她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為什麼要幫別人害我!
菡萏轉過頭不再看我,對著雪姬一臉平靜的說:
“我答應過的,你快去吧,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雪姬抬起纖白的手指凝聚了一道風刃款步向我走來。
“姐姐,你看,就算你跳下來也是沒有用的,這骨頭啊,還是得我來挖呢!”
雪姬臉上嬌媚的笑容瞬間變得扭曲而怨毒,一直在她指間旋轉的風刃瞬間刺入我的腹部。
“啊——”我痛呼出聲。
“哎呀,失手了呢,姐姐不會怪我吧。”
她聲音輕柔,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姐姐,你說我為什麼會這麼恨你呢,恨不得吃你肉,飲你血!”
4.
我斷斷續續地開口“為......什麼.......我明明......明明把你放在心尖上養了這麼多年!”
雪姬眼神驟然變得恨意滔天。
“心尖上,你不過是神妃璃月一縷神魂轉世,可家族的修煉資源都要向你傾斜,而我呢,我得到的都是你不要的,你憑什麼覺得你對我好?”
她知道,她竟知道我是神妃璃月,我眼裏的驚訝被雪姬看在了眼裏。
“你真以為你還是那高高在上的神妃璃月,呸,你不過是神君寂放棄的女人而已,不然,我們蘇家怎麼敢動你!”
她的話像巨石砸在我心上,原來不管是神君寂還是蘇家,都在利用我。
每一次隻要雪姬說自己看中了什麼寶貝我都會給她弄到手。
函穀那小孫子視若珍寶的七彩羚牛,雪姬烤了給家族分食。
我連個骨頭渣子都沒見到,卻在函穀關外頂著風沙給人當了二十年放牛倌。
雪姬這東海鮫綃裙子,青丘傳承玉鐲,不周山妙玉靈簪,蘇家的資源,都是我拚了命奪來的。
我可真是有眼無珠啊,時至今日才明白我隻不過是蘇家變強的工具罷了!
更諷刺的是此刻讓我靈力盡失的迷藥-神醉,正是我在丹山老怪手裏搶來送她的。
竟是我,親手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我果然養了好一對白眼狼,她們此時一個冷眼旁觀,一個毫不留情。
果然,有些人天生良心就是黑的。
雪姬看著我的眼神突然暴躁起來:“你憑什麼高高在上的看著我,你現在是我手裏的階下囚,我要你死,你隻能去死!”
一把風刃穩穩刺中我的胸口,雪姬惡狠狠的上下攪動風刃,似乎想把我的胸口穿個洞。
白裙早已被鮮血染紅,強烈的疼痛讓我意識逐漸消失。
她嘴裏還在念叨著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
菡萏後退一步,麵無表情的看著雪姬發瘋。
直到我的骨突然綻出金光,雪姬一臉癲狂,大笑出聲。
然而這笑聲隻是持續了一瞬便戛然而止。
隻聽一道低沉威嚴,沁滿殺意的聲音響徹九幽。
“那骨——是本尊的!”
5.
整個寂骨虛忽然毫無預兆的劇烈搖晃,一道身影劃破虛空而來。
紅衣似火,銀發如九天之河自肩頭垂落眉尖輕蹙,強烈的神威壓得我噴出一口鮮血。
這是我五百年的夢魘,是五百年前剜我心的那個男人。
神君寂,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出現在我眼前。
他向我伸出手,在我看來,那手直奔我心臟而來。
我囁嚅出聲:“寂,你還要殺我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