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裏舉辦的豬王爭霸賽還有一小時開始。
全村男女老少都在傳朱三要向我求婚。
這場求婚,我倆年初就在商量了,畢竟我一個寡婦和一個精壯夥子天天待在一塊難免有流言蜚語。
既然我們情投意合,索性就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可現在,我卻在豬圈配種區,撞見朱三抱著新招的員工林倩,啃得滿臉口水。
“李麗,你聽說......”
我冷笑一聲,“我都親眼看到你們這對狗男女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現在全村都知道咱倆的事了,你必須跟我求婚!”
“要不然我在村裏哪還有臉活下去。”
頒獎典禮上朱三拿著獎杯,朝著我的位置走來。
一片死寂,他卻越過我,當眾牽起林倩。
“林倩才是我生命中的光。”他的聲音傳遍村裏。
“李麗,我是不會和你這種女人在一起的!”
台下切切私語,我成了最可笑的小醜。
既然你毀了我的名聲,那我也不會輕易繞過你。
1
“李姐,”村長家的二小子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聲音發顫.
“外麵都傳開了,他們說你勾搭的野男人,跟別人跑了!”
我放下手裏的賬本,皺眉:“慌什麼?”
“村東頭的王大媽,村西頭的劉三嬸......全村人都在說昨天豬王賽的事!”
“說你......”他欲言又止,急得滿頭大汗。
這場求婚,本該是我和朱三苦盡甘來的結局。
我投入了全部家當幫助朱三,用從亡夫那裏學來的獨門配種秘方幫他,甚至在他的花言巧語下把自己也給了他。
如今豬場經營的有聲有色,他答應我公開向我求婚給我一個名分。
這樣我們也能成為村裏的一段佳話。
可現在,朱三拋棄我告白林倩的事。
已經成了全村人嘴裏津津樂道的閑話。
“我就說那李寡婦不安分吧?”
“三十歲的人了,還想老牛吃嫩草,捆住朱三那麼個精壯小夥子!”
“可不是嘛,癡心妄想!”
我失魂落魄離場的背影,成了村裏長舌婦們嘴裏的笑談。
二小子憤懣地轉述著,那些對我難聽的說辭,他難以啟齒,急得憋紅了臉。
村口的大喇叭裏突然傳出朱三的聲音。
他感謝了所有人唯獨沒有我,還表示關於豬場村裏有些流言,他明天會在村委會大院公開解釋清楚。
“二小子,”我開口,聲音異常平靜。
“去把王會計叫來,讓他把所有賬本都封存好。”
“你去一趟縣裏,告訴劉律師,就說我要根據合作協議進行資產清算。”
二小子愣住了:“李姐,清算?這是要......?”
“就是要把他,從我的豬場裏,踢出去。”
他看我神色決絕,不敢再多問,急忙跑了出去。
我揉了揉太陽穴,癱倒在椅子上。
和朱三的這五年,在我眼前一幀幀閃過。
五年前,他還是個窮得叮當響的光棍,養的兩頭母豬,一年都懷不上一胎。
全村都笑話他,隻有我,看出了他骨子裏那股不服輸的狠勁,決定拉他一把。
我拿出我亡夫留下的積蓄,和他合夥建了豬場。
那時的我們一無所有,為了省錢,豬圈旁邊的窩棚就是家,啃著最硬的窩窩頭,聊著最遠的夢想。
他說:“李麗,等我發了,給你蓋最氣派的二層小樓。”
我笑著回答:“等你發了,先把借村裏的錢還上。”
他笑罵我實在,眼裏卻滿是憧憬。
為了給他從縣裏爭取到無息貸款,我陪著銀行的信貸主任,一杯杯地灌白酒,喝到胃穿孔,被二小子半夜送進衛生院。
他趕到醫院時,眼睛通紅,握著我的手說:
“李麗,以後再也不讓你受這種委屈。”
我看著他,覺得一切都值。
我以為我們是捆綁在一起的命運,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用我所有的積蓄和心血,幫他成為村裏乃至縣上的養豬大戶。
我教他如何辨別種豬的優劣,如何調配我家的秘方飼料,如何跟城裏的屠宰場老板打交道。
他學得很快,也很成功。
所以他的豬場越來越大,我們也從窩棚搬進了村裏的磚瓦房,豬場也成了遠近聞名的養殖基地。
但我們的關係,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尤其是他招了那個大學生林倩來豬場。
我曾找他談過一次,就在豬王賽的一個月前。
我開門見山。
“朱三,我們是合夥人,以後更是要一起過日子的人。”
“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情,影響到我們倆的感情。”
他坐在我對麵,低頭刷著短視頻,語氣敷衍:
“你想多了,倩倩是大學生有文化懂技術,我跟她有話說。”
“你的豬,都是我在養。”我提醒他。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裏是我從未見過的厭煩和抗拒,聲音陡然拔高:
“那能一樣嗎?!我跟她聊的是詩和遠方,你懂嗎?”
“你看看你!你腦子裏除了豬、除了飼料,還有什麼?”
“整天一身豬糞味,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跟倩倩在一起,我才感覺自己不再是個鄉下臭養豬的!”
我當時選擇了冷處理。
我以為,這隻是他暴富後的膨脹,等到豬王賽順利結束。
他向我求了婚,我們正是公開了關係,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我錯了。
我錯把他當成了一個可靠的男人,忽略了他男人的本性。
等著吧,朱三!
這豬場能有今天,是我在後麵拿心血換來的。
我會把我應得的,一樣不差地拿回來!
2
院門被人毫無征兆地推開。
朱三穿著嶄新的皮夾克,頭發抹得油光鋥亮,徑直走了進來。
他眼窩深陷,腳步有些虛浮,一看就是昨晚沒怎麼歇著。
而他身後的林倩,則臉上帶著藏不住的春意,滿麵紅光。
“李姐,”二小子驚得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擋在我麵前。
“出去。”我看著朱三,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二小子擔憂地看了我一眼,還是帶上門退了出去。
院子裏隻剩下我們三人。
“你來做什麼?”我問。
朱三一屁股坐到我對麵的石凳上,將一份文件扔在桌上,姿態倨傲。
“來跟你談豬場的事。”
“從今天起,這豬場歸我了,你可以滾了。”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這豬場是靠我一點一點做大的,是我的心血,你休想霸占!”
“你讓我在村裏沒臉見人,就想這麼算了嗎?”
他嗤笑一聲,輕蔑地上下打量著我。
“什麼臉?你本來就是個三十歲的老騷貨,全村誰不知道你發浪,想男人才趕著往我身上貼!”
林倩怯生生地開口,眼圈泛紅:
“李姐,你別怪三哥......都是我的錯,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你閉嘴。”我冷冷地掃了她一眼,“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林倩的臉瞬間煞白,眼淚掉了下來,委屈地躲到朱三身後。
這下底激怒了朱三,他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著我。
“李麗!你夠了!”
“我今天就明著告訴你,以後這個豬場沒你的位置了!”
“倩倩是畜牧專業的大學生,比你那套土辦法強一百倍!”
“所以,我們這五年的相處,又算什麼?!”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問。
他被我問得有一瞬間的語塞。
我笑了,眼淚卻在眼眶裏打轉。
“朱三,我隻問你一句話,”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間的哽咽,再次質問他:“這五年,到底算什麼?”
他臉上浮現出惡心至極的淫笑。
“算我還清了。”
他頓了頓,眼神在我身上肆無忌憚地掃過。
“這五年,我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陪著你,沒讓你這老寡婦在夜裏寂寞吧?”
“這還不夠?”
你一個蔫了的老菜花,不會真以為我會跟你在一起吧。
他伸手,將身後的林倩攬入懷中,手掌溫柔地覆上她平坦的小腹。
“忘了告訴你。”
“倩倩懷孕了,我得對她,對我們的孩子負責。”
懷孕,原來如此。
我腦子裏最後一根弦繃斷。
原來,我隻是為小三的愛情和孩子做了嫁衣。
朱三摟著林倩走後,我又把二小子叫來。“你今晚拿著這包藥去豬場一趟......”
3
隔天一早,村委會大院裏圍滿了人。
朱三要當眾宣布豬場的事。
我站在人群的最後麵,冷眼看著。
他給人感覺又消瘦了許多,臉色虛弱,顯得有些憔悴,眼眶通紅。
林倩坐在他身邊,全程低著頭,一副柔弱無辜的樣子。
“我知道,豬王賽那天的事兒,讓大夥兒都在背後議論紛紛。”
朱三的聲音通過大喇叭傳遍全村。
“今天我站在這,就是想跟關心我們豬場的鄉親們,把話說清楚。”
他開始講述自己對養殖事業的純粹熱愛,如何被我的欲望裹挾,如何痛苦掙紮。
講述林倩的出現,如何像一道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一句不提我為他做過什麼,隻用前合夥人、如狼似虎的欲望來指代我這個和他相伴五年的女人。
“我承認,李麗她養豬確實是一把好手,這豬場能有今天,離不開她。”
他話鋒一轉,充滿了委屈與控訴。
“她仗著豬場離不開她那套配種的方子,啥事都想管著我!”
“我在她眼裏跟圈裏那些公豬沒啥兩樣!”
“你們是沒瞅見,她看那些公豬的眼神,都帶著一股子邪火!”
“她整天泡在豬圈裏,說是在研究配種,我看她自己都快變成一頭發情的母豬了!”
“到了晚上,她就把積累了一天的欲望,全都發泄到我身上!”
“玩弄我!”
“你們看看我!這幾年我瘦成什麼樣了?”
林倩滿臉淚痕,適時地拉了拉朱三的衣角,對著鄉親們哽咽道:
“大夥兒別怪李姐......我也是女人,我理解李姐一個人守寡這麼多年,心裏苦。”
“難免......難免會有些想法。”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出現,打擾了李姐......”
她的話音一落,台下的鄉親們徹底炸開了鍋。
“聽見沒,我就說朱三這孩子不容易,原來是被那騷寡婦榨幹了!”
“我的天,太惡心了!她對著公豬都能發情?怪不得豬場那股騷味那麼重!”
“我說她一個女人家怎麼對配種那麼有經驗......嘖嘖,真不要臉!”
最後,朱三指著我,大聲宣布:
“像她這樣的女人,滿腦子都是那種齷齪事,怎麼還能留在豬場?”
“從今天起,這個豬場我朱三正式接管!倩倩是畜牧專業的高材生,她會代替李麗,用科學的方法管理豬場!”
朱三宣布結束後,我麵無表情地轉身,擠出指指點點的人群。
回家的路上,所有人都對我避之不及,那些竊竊私語和鄙夷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看,就是她!”
“真不要臉......”
那些汙言穢語清晰地傳進我耳朵裏。
我回到家,猛地關上大門,將所有的喧囂隔絕在外。
我靠在門板上,心中再無一絲波瀾,隻剩下冰冷的恨意。
我擦幹不知何時滑落的眼淚,叫來二小子。
“你去把劉律師和豬場所有管事的都叫來,五分鐘後,到堂屋開會。”
二小子看著我,眼神裏滿是擔憂:“李姐......”
我衝他扯出一個笑容,平靜而堅定。
“去叫人,五分鐘後,開會。”
“我要他,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