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剛想對胖嬸說,那翡翠鐲子,壓根不是為我準備的。
我收的小徒弟小英就迎了過來。
鄉親們聽聞謝霆要回海市的消息,都想來沾沾喜氣。
今兒來我的裁縫店改衣裳的鄉親格外多,店裏的的確良布料都快見底了。
我趕緊回家去,取了幾匹新到的布料。
剛走到院子裏,就聽見院牆外熟悉的聲音。
“謝老弟,你這回可是鯉魚跳龍門了!海市的大廠子,多少人削尖腦袋都進不去!”
“我可聽說張曉麗同誌,為了你,當初愣是沒接受家裏的安排,主動要求去了西北支教,這份情誼,難得啊!”
謝霆的聲音帶著幾分壓抑的得意:“王幹事,您可別拿我開玩笑了。”
王幹事哈哈一笑:“這哪是玩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張曉麗同誌的父親,那可是省裏的老領導,你這次能進這麼好的單位,人家說不定暗中使了勁呢!”
“這回你回去,正好再續前緣嘛……”
聽到這兒,我腳下一絆,懷裏抱著的布掉在了地上。
說笑聲戛然而止。
謝霆和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王幹事皺著眉頭,打量著我這一身粗布衣服,語氣很衝。
“你這婦女怎麼回事?毛手毛腳的!沒看見領導在談工作嗎?”
但我沒開口,而是看向謝霆,等著他說話。
謝霆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趕緊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
“王幹事,誤會了,這是我妻子沈小芸。她在隊上開了個裁縫鋪,準是回來取料子的。”
他又轉向我,語氣不悅:“小芸,這是廠裏來的王幹事,快叫人。”
王幹事上下掃了我兩眼,眼神輕蔑:
“哦,原來是弟妹啊。我還以為是隊上派來幫忙的呢。”
他扯了扯嘴角。
“剛進村就聽說弟妹手巧,開了個裁縫鋪,沒想到……還真是親力親為,樸實,哈哈,樸實。”
謝霆臉色漲紅,顯然是覺得我丟了他的麵子。
我心裏不爽,彎腰去撿東西,隨口道:
“王幹事,做裁縫不丟人,憑手藝吃飯,勞動最光榮。再說,謝霆他在咱隊裏教書,教的也是農村的娃娃,從來也沒嫌棄過。”
王幹事嗤笑一聲。
“是是是,謝老師覺悟高,和群眾打成一片,值得我們學習。不過嘛……”
“謝老弟以後到底是海市大廠的技術員了,這身邊人的言談舉止,也得跟得上才行。弟妹性子直爽,在村裏挺好,到了城裏可就……”
我直起腰:
“我沒覺得丟人。城裏的牡丹和俺們鄉下的油菜花,各有各的好,沒必要比個高低。”
當年謝霆,就曾把我比作油菜花。
“喲!”王幹事一副受教的樣子,調侃道。
“小謝,你這妻子還真是生了一張巧嘴,說起話來一套一套地,讓人想反駁都不能……”
謝霆的臉色更加難看。
“你一個泥腿子懂什麼?還敢跟趙先生爭高低。一點規矩都沒有,隻會給我丟人!還不快去做你自己的事。”
他的話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往日裏他溫文爾雅,說要教書育人,我敬重他,心甘情願用一針一線支撐這個家。
他常說我做出的衣裳,合身又板正,是最好的。
可如今,當著外人的麵,他任由別人作踐我,不但不維護,反倒怪我不懂事。
那天晚上,裁縫鋪關門後,我回到家。
直到深夜,他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
我本以為他會給我一個解釋,可他卻苦笑著開口。
“小芸,曉麗她為了我在西北吃了那麼多苦,我得一輩子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