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君顧承南常年帶軍出征,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將軍。
他百戰黃沙護國子民,仍保證每年中秋花好月圓夜定會陪伴妻女。
可今年顧承南歸家時帶回一個小男孩,稱他是月神嫦娥的遺孤。
第一天,男孩手持彈弓,把我女兒砸得頭破血流。
第二天,男孩蒙眼射弓箭,以女兒為靶。
第三天,顧承南領回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稱她是嫦娥降世,福澤深厚,逼我讓出主位。
我摟女兒冰冷的屍體,冷眼看顧承南不顧賊寇入境,成日與美人顛鸞倒鳳。
我是將門之後,至親已死,我無牽掛。
他既醉倒在溫柔鄉裏,那便由我身披戰甲,護我國土。
我遞上一紙和離書,義無反顧衝進敵營。
凱旋歸來第一件事,我便一把火燒了這對妖女惡童。
當我大仇得報,打算卸甲遠離京城時,顧承南卻跪著求我留下。
......
今年中秋,夫君沒有帶月餅,而是帶回來一個小男孩。
本是我期盼一年的賞月團圓日,卻失了溫馨笑語。
顧承南看向男孩的眼神充滿寵愛,望向我和女兒冰冷又生疏。
“小月是月神嫦娥的遺孤,接他回來能潤澤府邸,對天下蒼生都是大有益處的。”
男孩挑釁地看我一眼,眼神充滿不屑和惡意。
我苦笑一聲,看見女兒落寞站在一邊的身影,心裏有些苦澀:
“這孩子名字叫顧月?那還真是有緣......”
顧城南神情一僵,聲音有些不自然:“小月是天神之子,以後就以嫡子身份寄在顧府名下。”
我啞了聲,再出口時聲音有些哽咽:“夫君,你曾承諾過一生一世一雙人。”
“現在可見諾言也算不得什麼,你把那女子接回來罷,不必編如此牽強的理由,傳出去平白給別人添了笑料。”
“明天以庶子的名義讓他入族譜吧,我會以當家主母的身份照顧他。”
顧承南橫眉一豎,臉上閃過慍怒。
“我說過了,小月是月神遺子,身份尊貴,福澤萬裏!何來庶子這一說?”
“我已經派人在民間流傳了,我顧府中秋夜幸遇神童,小月是天神之子,是神童降世。”
“一切都按嫡子規格來置辦,也不必把小月記在你名下,我自有安排。”
我有些疲憊,不欲多言,一直瑟縮在角落的女兒上前抓住顧承南的衣擺:
“阿爹,小言的月餅呢,你每年都會給小言和娘親帶最好吃的月餅的。”
顧城南神情一僵,語氣冰冷:“月餅在途中被小月吃完了,這一路車馬勞累.......”
“你若想吃,我再派幾個小廝在街上買些回來。”
我搖搖頭,輕聲哄著一臉失望的女兒,對麵前的男人淡淡道:“罷了,中秋夜隻求家人團聚,就這樣吧。”
顧承南一愣,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複雜:“我此次出征,能全勝而歸也多虧月神眷顧。幾個酥餅罷了,對小月好一些也是納福之舉。”
我沒應聲,帶著女兒回屋休息,今年的中秋夜有些寂寞。
比曾經有一年顧承南無法歸家,隻能看著那一封封家書信件,盼他歸來時更寂寥。
隔天我在女兒淒厲的哭聲中驚醒。
2.
我慌忙趕到院子,隻見女兒頭破血流,小小的身軀痛苦蜷縮在一起。
女兒額頭磕傷數處,眼睛猩紅充血,眼神裏充滿畏懼。
而顧月手持彈弓,還在不斷拾起石子向女兒砸去!
我連忙奪過顧月手裏的彈弓,將女兒摟進懷裏查看傷勢。
顧月想從我手裏搶走彈弓,我憤怒地朝他斥責:“你在做什麼?誰允許你傷害小言的!”
顧月被我吼得一愣,隨即哇哇大哭。
正在書房會客的顧承南問聲立刻趕來,看著正在哭泣的顧月,氣得青筋暴起,朝我斥道:
“小月才到一天,你身為當家主母就帶頭欺他辱他?”
他宴請的賓客也陸續趕來,看見這場景,指著我議論聲不斷。
“這就是顧將軍領回來的月神遺孤啊,看著氣質果然不凡,這顧夫人可真是......”
“早就聽聞顧家夫人沈懷瑾溫婉端莊,現在一看居然連稚童都要欺負,也不過如此啊。”
“後院的女人都慣會拈酸吃醋的,這可是神仙托生的神童啊,這沈懷瑾可真沒有大局觀,虧她還是將門之後!”
顧承南看向我一臉失望,他心疼地看著哭泣的顧月,卻不曾看渾身傷痕的女兒半眼。
我緊緊護著女兒,看著顧承南冷冷道:
“是顧月先用石頭砸向小言,小言現在血流不止。”
“小言哭泣的求助聲你置若罔聞,這男孩一哭倒是立即出來了。”
眾人這才把目光轉移到我懷裏的女兒,看著她的血流染紅我的衣襟均是一愣。
顧承南的臉色一白,感受到眾人打量的目光,冷聲說著:
“小孩頑皮互相打鬧而已,大人摻和什麼,讓人看我顧家笑話嗎?”
我此刻無意和顧承南爭辯,看著痛苦的女兒心急如焚,忙去找大夫給小言包紮傷口。
顧承南無奈地看了顧月一眼,在院子內打著圓場。
“小月是月神之子,心思至淨至純,跟小女這種肉體凡胎難免起摩擦,大家見笑了。”
周圍的賓客反應過來,也連忙接茬。
“我看這孩子便是有過人之姿,小孩打鬧而已,顧夫人就是關心則亂。”
“這孩子一看便福澤深厚,放在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一看就能給我朝國土帶來福運!”
顧月一臉陰沉地看著我抱著女兒離開,眼裏閃過狠厲。
後來,我無比痛恨此刻的自己,沒有在此時將這妖童一箭穿心!
夜裏,我陪著滿身傷痕的女兒入睡。
她情緒低落,傷心地詢問我:“娘親,是不是因為小月哥哥是神仙之子,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孩,爹爹才突然不喜歡小言了?”
我心疼地為小言掖了掖被角,摸了摸她的腦袋。
“傻孩子,世界上哪真有什麼神仙?”
我愁緒萬千,聲音變得冷冽:“隻是有人裝神弄鬼罷了,你永遠是娘親最愛的孩子。”
隔日,我受邀參加京城夫人的賞花宴,歸家時,隻看見小言倒在血泊中。
她溫熱的身體變得冰冷。
3.
我隻覺全身血液都凝固,抱著我女兒冰冷的屍體失聲痛哭。
顧月看見此情此景狂笑不止,嘴裏不停呢喃著:“好玩,好玩。”
此刻痛苦和恨意席卷了我全部理智,我起身回屋拿起長劍便想手刃這惡童!
歸家的顧承南看著院子的場景,臉上也浮現出痛意。
他看著神情瘋狂的顧月,不可置信地質問著:“你幹了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了你妹妹?!”
但顧承南轉眼看著我手持利刃眼露殺意,連忙將顧月護在身後。
我崩潰地瞪著顧承南,聲音冰冷:“他殺了我們的女兒,你居然還要護著他?”
顧承南看著痛苦不堪的我,聲音暗啞:“懷瑾,你冷靜一些,這其中可是有什麼誤會?”
我看著顧承南對顧月的維護,徹底死心。
此時顧月一臉委屈地朝顧承南認錯示弱:“對不起,爹爹,我隻是想取她的心頭血給娘親獻祭。”
聽到娘親二字,顧承南眸裏閃過一絲柔情。
我才經喪女之痛,眼看這惡童這幅姿態,更是加劇我的殺意。
顧承南看著悲痛的我,眼裏充斥著愧疚和決絕:
“抱歉,懷瑾,我向你承諾,我們會再有一個孩子的。”
我看著麵前這個我愛了十年的男人,隻覺他陌生無比。
顧承南招招手,派人來清理好院子的血跡,再叫來暗衛把我女兒的屍體拖走。
他把我緊錮再懷裏,任我掙紮卻不置一詞,我眼睜睜看著影衛將小言的屍體拖走,拚命阻止卻無濟於事。
顧承南也覺心裏酸澀得緊,看著我悲痛欲絕的模樣,出聲安撫:
“一個女兒而已......我答應和你再有一個孩子,別這樣。”
我對他怒目而視,他無奈歎了歎氣。
“我也不願意看見小言慘死,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身為一府之主,隻能權衡利弊。”
“我向你保證,我會管束小月,不讓這種事再發生。”
“百因皆有果,小月是月神之子,他讓你女兒慘死,證明以後就會有福報加之你身。”
女兒的屍體被下令用火焚化,我看著這一幕,徹底失去力氣,癱坐在地。
顧承南看著失魂落魄的我,眼裏閃過不忍,正欲安慰,顧月卻跑來抱著他的腿。
顧月麵容喜悅,眼神興奮,“爹爹,街上在傳閑亭處有仙女降世,看著就像嫦娥仙子在廣寒宮翩翩起舞般,你說,是不是娘親來找我們了?”
顧承南一愣,眸裏閃過驚喜之情:“是知秋,知秋來找我們了!”
他抬步正欲出門,目光掃過癱倒在地的我,眼裏閃過猶豫,麵容為難,卻終是隻留給我歉意的目光。
4.
隔日,民間都流傳著一則美聞。
月明之夜,嫦娥降世,於閑亭外翩翩起舞,顧將軍帶著仙童前來,兩人相牽閑庭漫步,成就一段佳話。
就連當今聖上聽聞此事都拍案叫好:“此次顧將軍全勝歸來,給朕上書就稱遇見一謫仙降世,福澤深厚,助他大獲全勝!”
“此仙女和仙童定是能給我朝帶來福運的仙人啊!顧家賞,大賞!”
女兒死後的第二天,我披麻戴孝,在全府為女兒安葬。
顧承南和“仙女”春宵一晚,隔天他便領著那美人上了顧府。
他看見這靈堂奠台,勃然大怒:“誰將這府上弄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他安撫著旁邊被驚擾的美人:“知秋,沒嚇著你吧?昨日府上出了些事。”
安知秋柳眉微皺,此刻顧月跑到他們跟前:“爹爹,娘親,月兒好久沒和你們團聚了。”
我跟在其後,冷眼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的溫馨和睦。
顧承南看著一身喪服的我,厲聲斥責:“你這當家主母,連該有的體麵都沒有了,真丟我們顧家的臉麵。”
我慘然一笑:“我女慘死,我還何談體麵?”
顧承南摟著的美人傾國傾城,氣質如蘭,一眼看去真如嫦娥下凡般。
她光是往府上一站,便引得路人旁觀。
“這可真是仙女下凡,顧府府上沾光啊。”
“這顧家夫人可生憔悴,把顧家布置得如靈堂一般。”
“這顧將軍和仙女才去麵聖被大賞了,這可是真的天仙下凡,福運綿綿啊。”
顧承南和安知秋日夜春宵,顛倒鳳鸞不知天地何物。
而我日日為我喪女而悲泣,攪得整個將軍府陰氣逼人。
顧承南每次見我便嫌惡萬分,他摟著安知秋,向聖上請旨廢棄我將軍正妻之位,立安知秋為正妻,顧月成了名正言順的嫡子。
我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無人批判顧承南滅妻寵妾,隻因都言安知秋是仙女降世,就連奉天樓的國運師都稱她能為當朝帶來福運。
可此時賊寇入境,欺我朝疆土,甚至闖入京城屠殺百姓,民不聊生。
當黎民百姓求朝廷派兵護衛疆土,擊退賊寇時,曾經那一心為國的顧將軍卻一推再推。
他對聖上的指令一再稱病推脫,卻在將軍府和安知秋夜夜笙歌。
民間一改對安知秋嫦娥降世的讚譽,均說她是蛇蠍毒婦,禍國妖姬
此刻的顧承南仍醉生夢死,不顧國之安危,醉倒在淫逸中。
賊寇看我朝兵力不敵,愈加猖狂。
我本來沉浸在喪女之痛中,可看見百姓動蕩,白骨露野,終是難忍。
我本就是將門之女,國破家亡在即,我豈能袖手旁觀?
既然顧承南要和他的“嫦娥仙子”醉生夢死,那就由我率兵出征,護我疆土。
殺女之仇,等我戰勝歸來,我將如數奉還!
在聖上要和賊寇使臣簽署割地條款時,我駕馬手持五尺槍,闖入殿內,向賊寇宣戰:
“誰說我朝無人,沈將之後沈懷瑾申請領兵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