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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虞朝皇子盛行麵具覆麵,不露真容,引得天下男子爭相效仿。

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一切皆因太子顧乾安生來便中屍毒,麵帶毒瘡,五官俱移,麵目可憎。

上一世,我利用母親傳給我的畫皮秘術,幫助顧乾安拔除屍毒,重塑筋骨。

他依著承諾娶我為太子妃,對我百般恩寵。我也盡心盡力為他清理餘毒。

可他卻在登基當晚,親手用刀割破了我的麵皮,砍去了我的雙手,還將父親砍得血肉模糊。

“容兒辛辛苦苦為我尋來了玉容散,你為什麼橫插一腳搶她的功勞,害她隻能嫁給別人,客死他鄉。”

他掐著我的斷臂,把我拖到父親的屍首旁。

“沈顏,你不是有畫皮術嗎?我倒要看看你現在怎麼救你自己這張臉,怎麼救你的父親。”

再次睜開眼睛,我回到了皇後求我用畫皮術救救顧乾安的那天。

這一次,我倒要看看沈容的那副毒藥,能不能救得了顧乾安。

“啟稟娘娘,畫皮秘術隻是江湖傳言罷了,臣女自小便未踏出府門半步,如何習得這畫皮秘術?”

皇後聞言失落地鬆開了握緊我的雙手。

“母後,容兒遍尋名醫,為我找來了玉容散,不惜以身試毒。隻要上藥滿七七四十九天,便能痊愈。”

“看在容兒一心為了兒臣的份上,兒臣懇請母後允許兒臣娶容兒為太子妃。”

說罷顧乾安便朝皇後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罷了,若真能醫治好太子,賞她個太子妃之位也無妨。”雖然沈容隻是庶女,但為了自己的兒子,皇後也不得不妥協。

顧乾安一把將沈容扯進懷裏,滿是憐惜。

“容兒,這次孤定要你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我看著他們自尋死路的樣子,不禁在心裏暗暗發笑,剛想起身離開,就被顧乾安攔住了去路。

“你這次的表現孤很滿意,隻要你不和容兒爭,東宮還是有你一個位置的。”

我心裏一驚,莫非顧乾安也重生了。

“臣女不懂殿下的意思。”我不想讓顧乾安知道我重生的秘密,隻能裝作不知道蒙混過去。

顧乾安湊過來在我耳邊低語:“別裝了,沈顏,我知道你重生了。”

沈容見顧乾安對我如此親密,心裏頓時警鈴大作。

“哎喲。”一邊扶額,一邊瞄著顧乾安的方向柔弱無骨地倒了下去。

顧乾安急忙扶住沈容,焦急地問道:“容兒,你怎麼了。”

我搶在沈容之前開口道:“妹妹許是這些天為殿下找尋玉容散累倒了。”

沈容聽罷,一臉心虛地低下了頭,眼神閃爍。

上一世,不知她從哪裏聽來的,我母親研製的玉容散可治愈一切麵疾,還能重塑容貌,不論傷成什麼樣,隻要上藥滿七七四十九天,便可與常人無異。

她便急忙到太子麵前邀功,想以此作為自己做太子妃的籌碼。

可她不知道這玉容散唯獨不能解毒,反倒會使毒性越發深入肌體。

我唯恐欺君之罪連累全家,便連夜入宮拜見皇後娘娘,說明原委。

皇後當即下懿旨將我賜婚給太子。

婚後我勞心勞力為顧乾安治毒,他也對我關懷備至,我本以為能兩全其美,既救了沈家也找到了如意郎君。

誰料想顧乾安一朝翻臉,將我生生折磨至死。

上一世割麵斷手的痛讓我不禁顫抖起來。

這一次,他們要自尋死路,便隨他們去。

出了宮門,剛準備上沈府的馬車,迎麵便碰到得勝還朝的二皇子顧晏清。

因其生母寧嬪僅僅是個宮女,他也不過是皇帝一夜醉酒的產物,無母族相助,不受重視,頻頻被外派打仗。

他的軍隊走過的地方,百姓紛紛建祠修廟,誇讚他上馬能戰,下馬能治。

可憐他明明和顧乾安同一日出生,本應都是祥瑞之子,寧嬪生怕搶了太子風頭,故意瞞報顧晏清生辰一個月,還在得知太子生來麵帶毒瘡之時,毀了顧晏清的臉,隻求保住母子性命。

上一世,我被顧乾安蒙蔽,他在宮宴上對他出生時的皇宮上空出現的祥瑞之景不屑一顧。

“唯有愛民如子方能擔當治國大任,祥瑞之景不過是鬼神之說罷了。”

這一番說辭和娘親從小教導我的醫者正心理念不謀而合,讓我以為他一定是個胸懷萬民的治世明君,我便不惜一切代價為他治病。

如今看來,真正的祥瑞之子,怕是二皇子顧晏清。

想到這裏,我便叫住了顧晏清。

“二皇子,我們做個交易吧。”

顧晏清回頭一臉狐疑地看著我。

“我能醫治好你臉上的傷,也能醫治好你軍中斷腿殘臂的傷兵。”

“你娶我,我還你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

畫皮術最重要的不在於重塑容貌,而在於重塑筋骨,隻是外人並不知道而已。

顧晏清剛想說什麼,就被從身後追出來的顧乾安打斷。

“沈顏,你什麼時候和二皇弟那麼熟了。”

顧乾安一來便試圖插進我和顧晏清中間,拉開我們的距離。而顧晏清不動聲色地將我護在身後。

還沒等我反駁,一旁的沈容便嬌滴滴地開了口。

“太子殿下,這是姐姐和二殿下的私事,怎好教我們知道。”

顧乾安冷哼一聲,“沈顏,許久不見,你竟然長了這樣勾引男人的本事。”

顧乾安特地將許久不見四個字咬得格外重。

“皇兄,請您自重。我與顏兒早已定下婚約,並無私相授受之意。”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顧晏清,他藏在麵具下的眼似乎對我眨了眨。

“好啊,沈顏,你放著我這個東宮太子不要,居然和一個卑賤宮女生的兒子訂下婚約。”

“沈顏,你可莫要後悔。”顧乾安撂下一句狠話便轉身離去,全然不顧身後的沈容。

沈容恨恨地剜了我一眼,便提裙去追顧乾安。

我探究的眼神剛看向顧晏清,隻聽他對我說了一句:“許久不見。”

一個大膽的猜測登時浮上了我的心頭。

“還記得上一世你在圍場幫我救治的那幾個親兵嗎,一個世家小姐,竟不顧凶險醫治那些貴人眼裏的賤民。”

“或許那時候,你便是不一樣的。”顧晏清麵具下的眼睛閃爍發亮。

而我心裏卻湧起一番苦澀。

怪我上一世識人不清,聽信了顧乾安的一麵之詞,竟以為那種自私涼薄之人與我心意相通。

不過,這一世,我定要他為自己的虛偽薄情付出代價。

“小姐,京城都傳遍了,那太子為了二小姐都把京城的首飾鋪和綢緞莊買空了。”

“小姐,這太子妃之位明明是你的,你為什麼要讓給二小姐啊。”

“你看她最近趾高氣揚的,好像她才是咱們太師府嫡出的小姐呢。”丫鬟春兒一邊替我梳頭一邊為我打抱不平。

自上次宮門口一別已經數日,這些天太子和沈容出雙入對,顧乾安更是為她一擲千金,引得京城女子羨慕不已。

“你一個卑賤的丫鬟,也敢在背後議論小姐。”

“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這沈府的規矩。”

沈容氣勢洶洶地闖進來,一巴掌將春兒扇倒在地。

春兒也不怕她,立馬從地上爬起來,護在我身前。

“這是大小姐的房間,二小姐連通報都不曾通報,就擅自闖入,這也是二小姐口中的規矩嗎?”

上一世,春兒到死也是這樣護在我身前,即使被顧乾安派人放野狗撕咬,也不曾挪動半分。

想到這裏,一股無邊的恨意便彌漫我的全身。

我扶起春兒,正欲教訓沈容,她立馬換了一張楚楚可憐的臉,柔弱無骨地向地上倒去。

“我知道姐姐不喜歡我,認為是我搶了你與殿下的婚事,既如此,我還給姐姐好了。”

顧乾安一把抱住沈容,衝著我厲聲質問。

“沈顏,我知道你被搶了婚事心裏不痛快。仗著你嫡出的身份就處處打壓容兒,容兒現在才是我未來的太子妃。”

我冷哼一聲:“殿下,您自己心裏應該最清楚,這婚事是我不要的。”

顧乾安被我嗆得臉一陣紅一陣綠。

“哎呦”沈容又故技重施,吸引顧乾安的注意力。

雖然這些天二人出雙入對,可那日宮門口的事還曆曆在目。馬上要成為太子妃,沈容絕不允許這個時候出什麼差錯。

顧乾安見狀立馬抱起沈容去找府醫。

春兒見狀,立馬為我抱不平,我忙出言安慰她。

“你看顧乾安的麵具,本是整張臉全部遮住的,如今已經換成了半遮麵的麵具,露出了小半張臉。”

我對顧乾安的病情再熟悉不過,想來,是這些天沈容日日為他上玉容散起了作用。隻可惜這隻是曇花一現、飲鴆止渴罷了。

“娘子真是慧眼如炬。”顧晏清爽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幾箱東西。

“這是我從北境繳獲的一些戰利品,有首飾有藥材,送給娘子打發時間。”

上一世,即便是成為尊貴的太子妃,我的首飾也少得可憐,我安慰自己做好賢內助,須得帶頭節儉。

這些小女兒心思,如今被顧晏清勘破,我心裏一陣感動。

“沈顏,蠻夷之地的東西,你不會當成個寶吧。”

顧乾安又陰魂不散地出現。

“隻要你嫁進太子府,待我日後登基,天下的寶物隨你挑選。”

“皇兄,我已經用戰功求得了父皇的賜婚,還望皇兄自重。”顧晏清半步也不肯退讓。

顧乾安輕嗤一聲:“戰場上刀劍無眼,與其到時候讓她做了寡婦,不如現在嫁給我更好。”

我搶在顧晏清之前開口:“殿下,賜婚聖旨已下,殿下犯了瘋病想抗旨,便自己去送死好了。”

說罷我便拉著顧晏清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顧晏清的軍營幫他醫治了一天斷臂殘腿的傷兵,回到府中剛一進屋卻被顧乾安捂住了嘴。

他從我身上摘下前幾日我去青山寺為顧晏清求的平安符,一臉得意洋洋地在我眼前晃了晃。

“嘴上說著不嫁給我,實際上還是擔心我的病情為我求了平安符。”

“聽說你十步一拜,虔誠得很啊。”

我心裏暗自發笑,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男人這麼自戀。

顧乾安仍自顧自地說著:“上一世你的確對我不錯,我本意也不想殺你,隻是想給你個懲罰罷了,誰知下手失了輕重。”

“我也仔細想過了,如今太子妃人選已成定局,不過等我登基後,可以封你為東宮皇後,東西兩宮並立,仍以你為尊。”

顧乾安覺得給了我莫大的恩典,我應該立刻磕頭謝恩。

我一把奪過平安符:“殿下想多了,這個平安符是我為二皇子求來的,殿下不是說了嗎,戰場凶險,希望這個平安符能助他逢凶化吉。”

“你當真要嫁他?”顧乾安惱羞成怒。

“我都已經為你做了莫大的讓步,甚至答應你日後後宮以你為尊。”

話音剛落,顧乾安就換上了一副狠厲的表情。

“我能在戰場上殺他一次,就能在戰場上殺他第二次。”

我正欲反駁,外麵傳來春兒帶著家丁抓刺客的聲音。

顧乾安翻窗便逃,不慎掉落了麵具。

我撿起來,驚覺這麵具又小了一點。想來大婚之日臨近,為了確保自己的太子妃之位,沈容又加大了玉容散的用量。

現在治療的效果越好,內裏屍毒侵入的就越深。

待到七七四十九天,便真是大羅金仙來都救不了他了。

大婚當日,太子的迎親隊伍搶先一步到了沈府。

顧乾安徹底摘下了麵具,坐在高頭大馬上,好不威風。圍觀的百姓也是紛紛讚歎太子的威儀。

他下馬朝沈府門口停著的兩頂花轎走來,伸手挑開了我的轎簾。

爹爹急忙上前製止:“太子殿下,此為小女沈顏的花轎,容兒的花轎是旁邊那個。”

“皇兄。”顧晏清的接親隊伍也恰在此時趕來了。

他臉部的傷勢很輕,我隻需要稍加治療就能讓他恢複如初。如今他也同太子一樣,順利摘下了麵具。

之前皇子出行皆不露真容,如今這般情形,引得周圍百姓議論紛紛。

我在花轎裏掐算好了時辰,在心裏默數:

“3”

“2”

“1”

“太子殿下!”

“護駕!快來人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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