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滴——」
少管所沉重的大鐵門,在我身後緩緩關上。
我仰起頭,看著那片闊別了十年的藍天。
天很藍,雲很白,太陽很刺眼。
就像媽媽曾經描述過的那樣。
可我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我叫周念,身份證上的名字。
丫丫那個名字,連同那場大火,一起被埋在了過去。
十年來,我一次都沒再見過她。
管教說,她在我被帶走後不久,就被城裏的親戚接走了,再也沒回來過。
我成了村裏人嘴裏的「白眼狼」、「小殺人犯」。
他們說我放火燒死了自己的爸爸,逼瘋了媽媽,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我沒有辯解。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說的沒錯。
火,的確是我放的。
爸爸,也的確是死在那場火裏。
至於媽媽......
我寧願相信她是瘋了。
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說服自己,她當初指著我的那根手指,不是出於本意。
我回到村子,那個曾經被稱為「家」的地方,如今隻剩下一片被燒毀的斷壁殘垣。
野草從焦黑的地基裏鑽出來,長得比我還高。
我繞著廢墟走了一圈,找到了那個早已被封死的地下室入口。
我蹲下來,伸手撫摸著那扇被熏得漆黑的木門。
這裏,是我所有噩夢的開端,也曾是我所有希望的寄托。
「你還回來幹什麼?」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回頭,是住在隔壁的王奶奶。
她的頭發全白了,背也駝了,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戒備和......一絲恐懼。
「這裏已經沒什麼東西了。」她拄著拐杖,往後退了一步,仿佛我是什麼瘟疫。
「我知道。」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我就是回來看看。」
「你媽......早就走了。」王奶奶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被她城裏的哥嫂接走的。聽說是享福去了,再也沒提過你們父女倆。」
我點點頭,心裏沒什麼波瀾。
這個結果,我早就料到了。
「謝謝你,王奶奶。」
我轉身準備離開,卻被她叫住。
「丫......周念,」她看著我,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你......恨你媽嗎?」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恨嗎?
這個問題,我問了自己十年。
在無數個冰冷的夜裏,我一遍遍回想她決絕的背影,和那句冰冷的話。
恨意曾像藤蔓一樣,將我的心臟死死纏繞。
但現在,當我真的站在這片廢墟上,呼吸著和十年前那個夜晚一樣冰冷的空氣時,我發現,我心裏更多的,是茫然。
我想知道一個答案。
一個,她為什麼那麼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