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獄的第三年,餘心染收到了顧衍之的離婚協議書。
律師冰冷無情的坐在她對麵:“餘小姐,隻要簽字,你就能出去。”
餘心染空洞的眼睛微顫,她緊緊抓住簽字筆,嗓音嘶啞:“他......沒死,是嗎?”
六年前,顧衍之對出身貧民窟的她一見鐘情,不顧家族反對,非她不娶。
可在三年後的婚禮上,他卻強行抓著她的手,連捅自己十八刀。
鮮血瞬間濺滿婚紗。
她驚恐的瞪大雙眼,大腦一片空白。
顧衍之看著她,神色痛苦,複雜難辨。
下一秒,現場尖叫四起,她被人粗暴按住。
“殺人凶手!把她抓起來!”
“就知道貧民窟裏出不來好貨!”
“不......不是我......救他......先救他!衍之!顧衍之!”
她看著滿手鮮血和倒在血泊中的顧衍之,崩潰哭喊。
被關進看守所時,她仍滿心記掛著他:“他怎麼樣了?求你們告訴我!顧衍之到底怎麼樣了?!”
沒人回應她。
直至上了法庭,她才知道,顧衍之死了。
她拚命辯解,不是她,她沒有殺人,是顧衍之抓著她的手——沒有人相信她。
反倒是她,被翻出與外人勾結貪圖顧家財產,企圖背著顧衍之轉移資產的聊天記錄。
人證物證俱在,她被判無期徒刑,啷當入獄。
因背叛殺夫,她受盡其他犯人的欺淩與獄警的冷眼。
暗無天日的折磨,失去摯愛的痛苦與無法分辨的冤屈,讓她痛不欲生。
數次求死不能後,餘心染眼中的光芒徹底湮滅,隻剩下一具軀殼麻木活著。
而現在,她收到了顧衍之的離婚協議書。
餘心染盯著協議書上顧衍之的簽字,眼睛逐漸模糊。
嘴角扯動幾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一個已經死的人,怎麼會向她提出離婚呢?
*
餘心染頂著刺目的日頭,被獄警攙扶著走出監獄大門。
她身形消瘦,麵容枯槁,如同一截流失了所有生命力的枯木。
一輛熟悉的黑色豪車停在她麵前。
餘心染沉默不言,上車。
車駛入了市中心最頂級的私立醫院。
司機引她至一間豪華病房外。
餘心染以為這是顧衍之的病房,推門就要進去。
她有太多疑問,婚禮上到底怎麼回事,他不是死了嗎,還有那份離婚協議書——
剛壓下門把手,病房裏傳來男女說話聲。
“衍之,大師說的辦法真的有效!讓八字克我的親近之人為我擋災,我的病真的好了!就是苦了你,委屈了心染......衍之,我好怕心染怪我......”
餘心染愣了愣,這是她的好朋友林晚兒的聲音。
她和顧衍之,就是通過林晚兒認識的。
“晚兒,別這麼說。”顧衍之低沉溫柔的回應,“隻要你好起來,我吃多少苦都值得。至於餘心染......能替你擋災三年是她的福氣。”
“當年,要不是因為你的病,我也不會和她在一起。現在你康複了,你放心,我會和她說清楚的......”
顧衍之的話如同驚雷炸響在餘心染耳邊。
她眼前猛地一黑,喉間湧上腥甜,渾身冰涼。
竟然是這樣!
怪不得她一個貧民窟的女孩,會有機會結識像林晚兒這樣的富家大小姐。
怪不得林晚兒要把她介紹給顧衍之。
怪不得顧衍之會非她不娶......
怪不得婚禮上會發生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原來從一開始,就都是假!
他們的友誼是假的,愛情是假的,婚禮上的一切是假的,顧衍之的死也是假的!
他們做了好大一個局等著她跳,為的就是把她送入監獄受苦受難,好為林晚兒擋災!
真是......好算計!
餘心染心底迸發出幾近絕望的憤怒與不甘。
這些年,他們到底把她的真心當成了什麼?!
她猛地推開門,對著那兩個人嘶吼出聲:“顧衍之!林晚兒!你們怎麼對得起我!”
屋內,顧衍之正溫柔的給林晚兒削蘋果。
看到餘心染,他的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似乎沒想到她會來這裏,正要起身說什麼。
林晚兒眼底閃過了然,但麵上卻像是被嚇到般,劇烈咳嗽著往他懷裏躲,聲音裏帶著哭腔。
“心染......對不起,咳咳......都是我的錯,咳咳......你別怪衍之好不好......”
顧衍之立刻收回落在餘心染身上的目光。
他大手輕拍著林晚兒的後背,語氣裏盡是溫柔與緊張:“晚兒別怕,沒事的,有我在。”
安撫好林晚兒,他看向餘心染,眼睛裏隻剩下刺骨的厭惡和警告。
“餘心染!”他厲聲嗬斥,“你看看你自己像個什麼樣子!瘋瘋癲癲的!晚兒剛做完治療,受不了這個!快跟晚兒道歉!”
餘心染隻覺得荒謬。
她指著林晚兒,嗓音撕啞:“我跟她道歉?顧衍之!你們聯手把我送進監獄三年,現在你讓我跟她道歉?!”
顧衍之眉頭緊皺,語氣中盡是不耐煩:“晚兒把你從貧民窟那種地方帶出來,改變了你的命運,已經是天大的恩情。”
“隻是讓你替晚兒擋災三年,又沒將你怎麼樣,你現在不是好好站在這兒?何必緊抓著這點小事不放。”
餘心染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她在監獄裏受盡折磨,他竟然說這是小事!
她將手臂上縱橫交錯的疤痕直接懟到顧衍之眼前。
“小事?你覺得這是小事?!”
顧衍之的目光觸及那些猙獰的疤痕,瞳孔一縮,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震動。
就在這時,林晚兒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臉色煞白的抓住顧衍之的胳膊:“衍之......我胸口好悶,喘不上氣了......”
“晚兒!”顧衍之的注意力瞬間被拉回,他急忙扶住林晚兒,對著門外厲聲喊道:“醫生!快叫醫生!”
醫護人員衝進來,迅速將餘心染擠到一旁,圍住林晚兒進行檢查。
診斷結果很快出來,是情緒激動引發的暫時性不適,需要靜養。
顧衍之看著虛弱地靠在懷裏的林晚兒,再看向被隔絕在人牆外,孤零零站著的餘心染,眸光冷下去。
“來人,把她帶去老宅關起來!看緊了,以後不準她再靠近這裏半步!要是再讓她驚擾到晚兒,你們知道後果。”
餘心染被保鏢們粗暴架起。
“不,顧衍之,你不能這麼對我!”
她拚命掙紮,試圖掙脫。
可三年牢獄折磨,讓她幾乎站都站不穩了。
在那扇門無情的關上之前,她看到顧衍之溫柔的把林晚兒抱進懷裏。
以及,林晚兒從顧衍之肩頭抬起的臉。
那張記憶裏熟悉萬分的純真臉龐,對著她,露出譏諷得逞的笑意。
那一瞬間,餘心染心頭翻湧的所有怨憤與不甘驟然褪去。
她不再掙紮,任由保鏢拖行。
她死死盯著那扇逐漸遠去的門。
眸中隻剩滔天的恨意在燃燒。
顧衍之,林晚兒......這三年她失去的一切,她要他們,用餘生來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