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蘇蓁蓁抱著我,在我耳邊輕聲說:
“老公,你不是一直嫌媽太嘮叨,嫌兒子太吵嗎?”
“我會把我們的家,變成你最想要的完美家庭。”
她說話的語氣很溫柔,可我聽在耳朵裏,卻像是毒蛇吐信。
我媽是一個退休的語文老師,強勢了一輩子。
尤其是在帶孩子這件事上。
周末,我媽照例提著大包小包過來。
一進門,看見小禹在客廳地墊上玩樂高,嘴裏還含著一塊。
“哎喲!陸韜!蘇蓁蓁!你們怎麼當爹媽的!這東西多臟啊,吃到肚子裏怎麼辦!”
“小禹,快,吐出來給奶奶!”
我媽一個箭步衝過去,就要上手去摳。
小禹被嚇得哇哇大哭。
蘇蓁蓁從廚房出來,臉色很難看:“媽,沒事的,你別老這麼一驚一乍的,會嚇到孩子。”
“你這當媽的心真大!等孩子出事了你就知道哭了!”我媽嗓門一下就高了。
“我跟你們說了多少遍,孩子要精細著養!你們看看小禹,瘦得跟個猴兒似的,就是你這個當媽的不盡心!”
“我怎麼不盡心了?他每天吃什麼喝什麼,哪樣不是我親手做的?倒是你,每次來都給他帶一堆垃圾食品!”
“我帶的是零食!孩子就喜歡吃!你那是虐待!”
......
每次我媽來,家裏都要上演這麼一出。
我夾在中間,一個頭兩個大。
最後,我隻能把小禹抱進房間,把戰場留給她們兩個。
晚上,我媽氣呼呼地走了。
蘇蓁蓁沒再跟我說過一句話,隻是默默地收拾著客廳的殘局。
半夜,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
像念咒一樣的聲音,從次臥傳來。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
“許桂瀾閉嘴,許桂瀾安靜,許桂瀾不再說話......”
許桂瀾,是我媽的名字。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我氣地推開門。
蘇蓁蓁正坐在地上,麵前點著一根白色的蠟燭,燭光映在她臉上。
她手裏拿著一個小布偶,布偶的嘴巴上,被她用紅線一圈一圈地縫死了。
“蘇蓁蓁!你在幹什麼!”
我衝過去,一把奪過那個布偶。
她緩緩地睜開眼,她的眼神看得我心裏發毛。
“我在實現你的願望啊,老公。”她說。
“你不是希望你媽安靜一點嗎?”
“你瘋了!那是我媽!”
“我知道。”她站起來,走到我麵前,伸手撫摸我的臉。
“正因為她是你媽,我才用這麼溫和的方式。放心,不會有事的。”
我看著她那張熟悉的臉,卻感覺像在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魔鬼。
我把那個布偶狠狠摔在地上,拉著她的手往外走:“不行!我們現在就去我媽家!”
蘇蓁蓁卻紋絲不動,她反手握住我的手。
“來不及了,陸韜。”她衝我微笑。
第二天一早,我爸就打來了電話。
“阿韜......你快來醫院......你媽......你媽她說不出話了!”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我媽正躺在病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
她看著我,嘴巴一張一合,喉嚨裏隻發出“嗬嗬”的聲音。
醫生做了全套檢查,喉鏡,CT和核磁共振,什麼毛病都查不出來。
聲帶完好,神經係統正常。
最後醫生說是突發性癔症性失語。
簡單講就是受了什麼刺激,心理問題導致的。
其他人都覺得是我媽自己急火攻心。
我知道,不是的。
我爸在一旁老淚縱橫,我媽在床上無聲地掙紮。
我站在病房裏,手腳冰涼。
蘇蓁蓁也來了,她提著一鍋雞湯,走到我媽床邊,盛了一碗。
“媽,醫生都說了沒什麼大事,就是急著了。您好好休養,很快就能好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勺子舀起雞湯,細心地吹涼,遞到我媽嘴邊:“來,喝點湯,我燉了一上午呢。”
我媽看著她,眼神變得怨毒。
她突然抬手,一把打翻了那碗湯。
滾燙的雞湯灑了蘇蓁蓁一手,瞬間就紅了一大片。
“你幹什麼!”我爸急了,衝我媽喊。
蘇蓁蓁一點都不生氣,她隻是默默地抽出紙巾,擦掉手上的湯汁,然後對我媽露出了一個微笑。
從醫院出來,我把蘇蓁蓁拽到車裏,用盡全身力氣掐住她的肩膀。
“是你幹的!到底怎麼樣才能讓我媽恢複!你說啊!”
蘇蓁蓁被我搖晃著,頭發散亂。
“老公,你弄疼我了。”
她輕聲說:“媽現在不是很好嗎?家裏再也不會有爭吵了。”
“我沒想讓她變成啞巴!”
“可你心裏就是這麼想的。”
她直視我的眼睛:“你每一次聽她和我吵架,每一次夾在中間為難的時候,你心裏都在喊‘求求你閉嘴吧!’不是嗎?我聽見了,陸韜。”
我愣住了,掐著她肩膀的手,慢慢鬆開了。
是嗎?
我內心深處,真的這麼想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