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養了幾天身體,李晚婉終於能下床走動。
她一點一點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的時候,蘇鶴鳴來了。
一進門,就覺得空曠了很多。
“你這是在做什麼,之前這簪子你喜歡得很,怎麼隨手扔在這裏。”
“簪子舊了,準備送去首飾鋪子翻新。”
“收拾一下屋子,扔掉一些沒用的東西。”
蘇鶴鳴看著被扔掉的畫卷,又看著李晚婉纏著繃帶的手,沉默很久才開口。
“這是福齋閣新上的玫瑰花糕,我下朝後排了一個時辰才買到的,你從前最愛吃,嘗嘗!”
他迫不及待打開紙包,李晚婉瞥了一眼,看見其中一塊糕點缺了個角,邊緣還粘了些女子口脂,嫣紅如血。
想來這包缺斤短兩的糕點,不過是慕靈雲吃剩下的東西而已。
李晚婉強忍住心頭刺痛:“玫瑰活血,我不吃。”
蘇鶴鳴臉色一僵,半晌說不出話。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兩個見麵總是這樣相顧無言。
“......後天相國設宴,我需要你畫一副紅梅圖。”蘇鶴鳴放緩語氣,“我知道你手傷還沒痊愈,但是相國......”
“好。”
李晚婉直接打斷蘇鶴鳴:“我會準備好紅梅圖。”
蘇鶴鳴抱住李晚婉:“辛苦夫人了。”
李晚婉閉上眼睛,推開蘇鶴鳴:“我現在就畫。”
言外之意,讓蘇鶴鳴不要再打擾她。
蘇鶴鳴說了兩句關心的話就走了,李晚婉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心尖一顫,攥緊了衣袖。
需要她時,溫聲細語好言求取;
不需要她時,任由冰冷的箭頭射穿她骨肉;
為達目的,也不管她手根本沒痊愈。
李晚婉緊握著畫筆,紗布下傷口開裂,鮮紅的血一滴滴在宣紙上暈開。
紅得觸目,紅得豔麗。
天快亮時,紅梅圖終於完工,李晚婉卻因虛弱不堪在房中昏睡了一整日。
再次醒來時,家丁已牽著馬在門口等候她赴宴。
慕靈雲坐在軟轎裏嬌聲吩咐:“郡主需騎馬前去,好讓大家都知道,近日苦練騎術的成果。”
李晚婉嘴唇翕動,最終隻輕聲道:“好。”
努力爬上高頭大馬,瘦削的身子在馬背上搖晃,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她帶走。
蘇鶴鳴望著她的背影驚覺,李晚婉的衣裳分明是年初時才量身裁剪的,此刻卻寬大得如同能再裝下一個她。
一路上李晚婉渾身無力,掌心被韁繩磨出鮮血,不得已撕下內裙包紮才勉強止血。
等趕到相府時,卻看見慕靈雲坐在了原本屬於她的位置,而一群賓客正圍觀著一副畫卷嘖嘖讚賞。
“相爺,這紅梅怒放,極盡豔麗,堪稱傳世佳作!”
“竟然還有梅香陣陣,蘇大人快說說,您究竟是如何畫的?”
李晚婉看著蘇鶴鳴將功勞放在了慕靈雲的頭上。
“這畫是靈雲尋來的,為的就是賀相國宴。”
相國滿意地看了又看:“可是有所求?”
蘇鶴鳴突然跪了下來:“下官求相國大人將靈雲收為義女!”
“下官想為她脫奴籍,從相府出嫁,抬為平妻!”
廳內瞬間安靜下來,目光皆投向門外搖搖欲墜的李晚婉。
誰人不知蘇鶴鳴求娶郡主後百般寵愛,數次公開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
如今卻為一個馴馬女不惜下跪,這男人的心,變得也太快了些......…
李晚婉喉嚨裏泛上一股腥甜,顫聲開口:“蘇鶴鳴,你當真為她負我?”
蘇鶴鳴緘默著,垂眸間,目光溫柔看向慕靈雲。
李晚婉焚心般的熾烈質問,他隻置若罔聞。
氣氛僵持間,慕靈雲嬌聲開口:“郡主,我已懷了大人的骨肉,你成婚三年未有所出,大人卻不曾休妻保你顏麵,他隻是想為蘇家開枝散葉,從未負你。”
“好!好!好!”李晚婉心如死灰,艱難地開口,“蘇鶴鳴,我最後一次問你,是否定要娶她為平妻?”
蘇鶴鳴答得不加思索:“自然是,要與你平起平坐的。”
李晚婉抖肩苦笑:“既如此,我成全你們。”
“我自請下堂。”
屋外忽然大雨傾盆,她衣衫盡濕,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