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傳說中死了的媽媽回來了。
十歲生日那天,我從孤兒院被接回了那個家。
隔著車窗,我看到一個穿白裙的女人。
那就是我媽媽。
我跑向她,渴望一個擁抱。
可她卻驚恐地後退一步。
她旁邊的男人立刻把她護在懷裏,用厭惡的目光看我。
“送她去偏樓,別讓她出現在我們麵前。”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女孩跑出來,
撲進他們懷裏。
“媽媽!爸爸說你很快就回來了,月亮每天都在等你!”
媽媽空洞的眼裏,終於有了光。
她緊緊抱著那個叫月亮的女孩,像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原來,我並不是媽媽唯一的孩子。
......
“送她去偏樓,別讓她出現在我們麵前。”
明明血緣最親的人就在咫尺,我卻連呼吸都覺得是種罪過。
【小可憐星星的地獄級副本正式開啟!】
【前方高能預警!親媽PTSD,親爹是睜眼瞎,養女是白蓮王者,奶奶是惡毒天花板!】
【天哪,這就是傳說中的秦箏?十年任務歸來,可她看女兒的眼神好冷。】
【全家都以為這隻是秦箏的孩子,接到家是想幫秦箏緩解PTSD。】
我眼前忽然閃過的詭異字幕,讓我一陣暈眩。
車子啟動,將媽媽和那個男人遠遠甩在身後。
胃裏翻江倒海,我死死掐著掌心,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強烈的不安,讓我本能地想從後視鏡裏尋找媽媽的身影,
可隻看到她在我上車後,就倉惶轉身,扶著門框劇烈地嘔吐起來。
“秦箏,你怎麼了?快,叫軍醫過來!”男人焦急的聲音穿透風聲。
“陸工剛才下令,這輛車直接開去銷毀。”開車的警衛員低聲對副駕說。
“十年前陸工就是開這輛車送秦箏去執行任務的,
現在又用它接回這個遺物,也難怪秦箏反應這麼大。”
另一個警衛員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真正讓她惡心的,恐怕不是車。”
這些話我聽得半懂不懂,卻像無數根針紮進心裏。
車子停在別墅後院的偏樓。
我想起了從孤兒院離開時,
孤兒院的李媽媽明明告訴過我,我是媽媽唯一的孩子。
我站在偏樓遠遠的望去。
那個穿公主裙的女孩抬起頭,仰慕地望著媽媽。
媽媽定定地看著她,終於,
那雙空洞的眼底泛起一絲漣含淚的暖意。
我明明就站在不遠處,她卻一眼都未曾看過我。
“奶奶說得對,月亮就是爸爸媽媽的孩子。太好了,月亮終於有媽媽了!”
月亮主動牽起媽媽的手,笑得乖巧又討喜。
直到他們都走進那棟燈火通明的主樓,
一個滿頭銀發、氣質威嚴的老夫人才走到我麵前,
用挑剔的眼神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她就是那個恥辱的印記?”
她撚著一串紫檀佛珠,眼底的厭惡毫不掩飾。
“本想著她來了能幫助秦箏恢複,沒成想是這樣的情況。”
“等過幾天就送回孤兒院,別讓她出現,影響了秦箏的恢複!”
等那個叫男人陸承安扶著媽媽上樓後,
我才被一個麵無表情的保姆從後門領進偏樓。
這裏像個儲藏室,陰冷潮濕。
迎麵撲來一隻體型碩大的德國黑背,
對著我齜著牙發出低沉的咆哮。
我嚇得跌坐在地,抖成一團。
【別怕星星!這是功勳犬雷霆!它不對好人叫的!肯定是江月對你做了手腳!】
【江月在外套上噴了誘導狗攻擊的藥劑!這個小賤人!】
“雷霆,回來!別讓臟東西碰你!”
主樓二樓的陽台上,江月發話了,保姆才慢吞吞地拉住牽引繩。
“小姐,雷霆從不對著家人叫的,要不要讓獸醫看看?”
江月掏出雪白的手帕擦了擦狗爪,然後將手帕嫌惡地從樓上扔下。
“雷霆沒病,隻是聞到了不幹淨的味道。先給雷霆洗澡,再把整個院子都消毒!”
她高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抱怨聲也如那手帕般輕飄飄落下。
“奶奶說得對,有些臟東西真是人憎狗嫌。”
因為怕我汙染主樓,他們甚至沒讓我進屋洗澡,
隻讓警衛員用車庫的高壓水槍對著我衝了一遍。
冰冷的水柱打在身上,像鞭子一樣疼。
晚飯時間,我忽然想起,我嚴重的蛋白質不耐受症,
這是我基因裏的缺陷,也是母體遺傳下來的。
孤兒院的檔案裏清清楚楚地寫著。
我跌跌撞撞地衝向主樓廚房,卻被廚娘狠狠推倒在地。
“小野種,敢偷東西!”
我被一腳踢中肚子,疼得直冒冷汗,
卻聽見管家正在鄭重地對廚房所有人下令。
“以後夫人的飲食,必須嚴格按照無蛋白菜單來。”
“所有食材,都由特供渠道專送。”
我不知道什麼是特供渠道,
隻知道空氣裏飄蕩的都是我從未聞過的食物香氣。
“夫人已經下樓用餐了,這野種怎麼還在這兒,快趕出去!”
我蹲在偏樓的窗邊,隔著幾十米的距離,
看著主樓餐廳裏溫暖的燈光。
陸承安和江月圍坐在媽媽身邊,不斷給她布菜。
忽然,陸承安怔怔地看著她的手臂,
那裏有一道猙獰的疤痕,是十年前任務中留下的。
江月立刻擠出眼淚,撲進秦箏懷裏,
用稚嫩的聲音說:
“媽媽別怕,以後有月亮和爸爸保護你,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秦箏顫抖著手,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我的眼淚也抑製不住地流下來。
媽媽,你什麼時候才能這樣抱抱我?
【別哭星星!那道疤是為了救陸承安留下的!可他不知道!】
【秦箏此刻想的不是疼,而是她沒保護好身邊的戰友!她的PTSD又發作了!】
深夜,我餓得胃裏絞痛,蹲在主樓的垃圾桶邊,終於鼓起勇氣,
撿起了一塊沒怎麼臟的糕點。
長這麼大,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可是半夜,我就疼醒了。
腹部劇痛,渾身冷汗。
我掙紮著想去廁所,卻再次碰見了那條大狗。
狗叫聲驚醒了所有人。
“這孩子從小在孤兒院,飲食單一,有嚴重的消化功能障礙。
就算隻是半塊高油高糖的蛋糕,她的腸胃也承受不了。”
軍醫說話很溫柔,可我始終攥著拳頭,恐懼讓我不敢睜眼。
原來,吃得太好,也是一種錯。
醫生離開後,我怕他們趕我走,想偷偷溜回偏樓,
卻聽見主樓傳來激烈的爭吵和花瓶碎裂的聲音。
“陸承安,我求你放我走!”是媽媽撕心裂肺的哭喊。
“秦箏,我說過,除非我死,否則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一步!”
“我忘不了!我一看到那孩子的眼睛,就想起那十年!
我不是英雄,我是個逃兵,是個拋棄女兒的罪人!
你越是對我好,我就越痛苦!求你,讓我走”
我的身體被釘在原地,渾身血液都像是凍住了。
一抬頭,正對上男人衝出房門時,那雙猩紅嗜血的眼睛。
領口一緊,我被陸承安一把提起來,
像扔垃圾一樣扔進他的書房。
“視頻裏的人,仔細看看。”
屏幕上,一個麵容憔悴的男人被綁在孤兒院的病床上,
護工粗暴地給他喂食,湯水灑了他一身,
換來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那是星星名義上的父親,當年為了掩護秦箏任務身份安排的假丈夫!他也是個可憐人,任務失敗後瘋了。】
【陸承安這個混蛋!他以為星星是這個人的孩子,所以在遷怒!】
“爸爸”我聲音發顫。
雖然知道是假的,可他畢竟是我戶口本上的父親。
“他瘋了,但死不了。”
陸承安嗜血的目光將我死死鎖住,一字一句道:
“如果你再敢刺激秦箏,我不介意讓你親身體驗一下他現在的生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書房的,
隻覺得手腳都不是自己的。
我怕這個男人,發自骨髓地怕。
我被徹底關在了偏樓,好幾天沒見過媽媽。
隻有軍醫每天會過來,上樓給媽媽檢查前,
會順路問我一句身體怎麼樣。
整個陸家,仿佛隻有她還能看見我。
廚娘用一個不鏽鋼飯盆給我打白米飯,
吃完,飯盆隻準放在偏樓門口的地上。
那天,我的飯盆不知道怎麼滾到了院子中央。
我剛撿起來,就被一聲厲喝製止。
“誰讓你拿雷霆的飯盆的?給我放下!”
我愣怔的瞬間,一個沉甸甸的金屬模型飛機就朝我飛了過來,
尖銳的機翼正中我的眉心。
“你為什麼還在我家?要不是你,媽媽就不會生病,更不會不理爸爸!”
“你怎麼不去死!你這個掃把星!人販子的女兒!”
手邊有什麼,江月就砸什麼。
黏膩的血從額頭流下來,糊住了我的眼睛。
可我感覺不到疼,或許是胸口堵得太難受了。
“雷霆,給我咬她!把她趕出去!”
大狗猛地撲來,鋒利的牙齒死死咬住我的手腕,
我甚至能聽到骨頭和犬齒摩擦發出的哢哢聲。
【星星快躲開!江月給狗用了興奮劑!它會咬死你的!】
【秦箏在樓上!她看見了!她拉開了窗簾!】
我絕望地抬眼,看見媽媽正站在二樓的窗邊。
“媽媽。”
窗簾晃動了一下,又被猛地拉上。
她,又一次選擇了逃避。
其實,在被砸傷的那一刻,我心裏是慶幸的。
媽媽厭惡我,或許是因為我長得像那個名義上的父親。
現在我破相了,她是不是就不會那麼討厭我了?
可是媽媽,你為什麼不看看我?為什麼不救我?
大狗像拖破布娃娃一樣拖著我往大院門口走,
如果不是一輛掛著特殊牌照的紅旗車開了進來,及時喝止,我可能真的會死。
被送到軍區總醫院,縫針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媽媽那漠然拉上窗簾的背影。
連醫生都震驚,這麼重的傷,我為什麼一聲不吭。
隻有我自己知道,現在的我,
連針紮進去的痛,都感覺不到了。
半夜,實驗室方向傳來巨響,
警報聲響徹整個大院。
陸家人風風火火地趕來了醫院。
“陸工為了搶救實驗數據,遭受了強輻射!急需骨髓移植!”
“他的血型是罕見的Rh陰性P型血,我們血庫沒有庫存!”
陸老夫人當場就昏了過去。
陸家動用所有關係,全軍區尋找匹配的捐獻者。
我猶豫了很久,也跟著排進了檢測隊伍。
江月一把將我推開。
“滾開!你這種卑賤的血也配給我爸捐獻?想用這種方法討好我爸留在陸家,做夢!”
護士也急忙拉住我。
“小朋友,你年齡不夠,而且你還受著傷。”
我抬起頭,看著她,用盡全身力氣,篤定地開口:
“抽我的吧,我和他......是匹配的。”
【去吧星星!彈幕大神告訴你,你是陸承安唯一的救星!】
【你的基因標記和他完美匹配!因為你就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那一刻,整個走廊都安靜了。
江月最先反應過來,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
“你撒謊!你這個騙子!爺爺,她就是為了不被趕走才這麼說的!”
媽媽秦箏也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神裏混雜著嫌惡與掙紮。
“陳星星,你還嫌這裏不夠亂嗎!”
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沒想到,是在指責我。
“媽媽,我真的是。”
“掃把星!是你害得我兒子出事的!”
陸老夫人被人掐著人中悠悠轉醒,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明天我就把你送去瘋人院!讓你跟你那個瘋子爹團聚!”
重賞之下,終於找到了一個同樣血型的誌願者,
手術連夜進行。
陸承安脫離了生命危險。
媽媽幾乎是撲到無菌病房的隔離窗邊,
淚眼朦朧地看著裏麵的男人。
“承安,我錯了,隻要你能醒過來,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江月立刻尖叫起來,抱著媽媽的大腿又哭又笑。
“爸爸你聽到了嗎?媽媽說不會再離開了!”
“我們一家三口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遠遠看著,這一幕是多麼的溫馨。
可是媽媽,為什麼我的胸口會這麼疼?疼得快要碎掉了。
“帶她去做個基因標記匹配。”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我抬頭,是陸家的大家長,陸老爺子。
他目光複雜地看了我一眼,隨即避開了視線。
護士牽著我進去,冰涼的針管刺進我瘦弱的胳膊。
“小妹妹,你要是真的匹配,以後可就是陸家的座上賓了。”
“可不是嘛,養在身邊的活體血庫,比什麼都保險。”
看著暗紅的血液汩汩湧出,我心中升起一絲卑微的希冀。
媽媽,如果我真的能救爸爸,是不是就能留下來,留在你身邊了?
第二天,陸承安被接回了家屬大院的特護病房。
所有人都簇擁著他離開,甚至連別人送的果籃和花束都小心翼翼地搬走了,
卻沒有人記得,還有一個我被丟在了醫院的普通病房裏。
匹配報告出來了,我守在窗口,等著陸家的車出現。
我求護士幫我打個電話過去,聽筒裏傳來陸老夫人帶刺的譏諷。
“她匹配又怎麼樣?承安和秦箏好不容易才解開心結,我們全家都不想再看到她這個恥辱印記回來搞破壞!”
“隻要她安分守己,我會安排最好的矯正中心,那裏的條件比孤兒院好多了。”
原來,我真的是媽媽的汙點,是她一生都想抹去的噩夢。
隻有我消失,媽媽才能得到幸福。
矯正中心派來的車很快就到了,我很配合,不哭不鬧。
隔著車窗,我看到一台熟悉的紅旗車疾馳而過,那是陸老爺子的專車。
車裏,陸老爺子剛接通一個加密電話,
聽筒裏傳來他老部下凝重的聲音。
“老首長,十年前秦箏同誌那次任務的絕密檔案,按照規定,今日解封了。”
“有一份文件,我覺得您必須立刻過目。”
“什麼文件?”
“是秦箏同誌出發前,在基地醫院做的最後一次體檢報告,上麵顯示,她當時已經懷孕七周。”
“而且,根據我們剛剛拿到的陳星星的基因樣本進行緊急比對,老首長,您挺住。”
“那孩子......那孩子,是陸承安總工程師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