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同事蘇晴雅深夜打電話跟我哭訴她遭受了家暴。
我溫聲安慰她後,毫不猶豫轉了五萬救命錢給她。
她說要帶著醫院診斷書親自來感謝我。
我激動地收拾客房準備迎接這個可憐女孩。
可就在我伸手準備開門的瞬間,眼前突然浮現一行彈幕。
【不要開門!】
【她和男友合夥設局要騙你房子和存款!】
【你會喪命的!】
剛才還疼得站不住的柔弱女人不耐煩的聲音暴露了本性:
“一隻破貓而已,有什麼好關的,抓了就扔下樓去!”
她狠狠撞擊我的房門:“快點啊!磨磨蹭蹭的幹什麼!”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後背貼著牆壁瑟瑟發抖。
1
深夜十一點。
顯示器上的設計線條在我眼裏糊成了一片馬賽克。
手機屏幕驟然亮起,在寂靜的房間裏嗡嗡作響,像一隻被困的飛蛾。
來電顯示的名字是蘇晴雅。
一個在我記憶文件夾裏幾乎快要被係統自動清理的前同事。
我劃開接聽鍵,一股電流音後,是壓抑的、帶著哭腔的劇烈喘息。
“小暖......救救我......求你了......”
我心裏猛地一緊,渾身的瞌睡蟲瞬間被嚇得魂飛魄散。
“晴雅?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剛......我剛從醫院跑出來......”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仿佛正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
“他......江子墨他又打我了......他就是個瘋子!”
我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像是綁了一塊鉛。
江子墨是她的男朋友,朋友圈裏的恩愛典範,照片上永遠笑得溫文爾雅。
“你傷到哪裏了?嚴重嗎?報警了嗎?”
“沒用......報警沒用的......他會變本加厲!”
她哭喊起來,聲音尖銳而絕望。
“他抓住我的頭發,把我往牆上撞,我拚命掙紮,他就把我推倒了。”
“我的頭......撞到了茶幾的角上,好暈......”
“手臂......他一腳踩在我的手臂上......我聽到了骨頭響......”
“醫生說是尺骨骨裂,要打石膏,還要住院觀察。”
電話裏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紮進我的耳朵裏。
“那你現在人在哪兒?安全嗎?”
“我在醫院的後門,我不敢回家,我不敢去任何朋友家。”
“他威脅過我,如果我敢亂跑,他就去把我們所有朋友的家都給砸了!”
“所以我隻能找你......小暖,我們不是很熟,他肯定想不到我回來找你!”
她的邏輯在此刻聽起來竟然無懈可擊。
“醫生讓我立刻辦住院,可我......我身上隻有幾百塊錢了,全是他給的。”
她哽咽著,呼吸聲粗重得像個破舊的風箱。
“小暖,我想離開他,我真的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死的。”
“可我簽了房租合同,押一付三,還有一筆天價違約金......”
“我想立刻搬走,租個新的地方,我一分鐘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我偷偷算過了,所有加起來,我需要五萬塊錢。”
“求求你了,小暖,這筆錢就當是我借的,是我預支的工資,我打一輩子工還你!”
“你救救我這條命吧,行不行?”
我的大腦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同情心已經替我做出了決定。
“你別哭了,別怕,錢我馬上轉給你。”
“你把你的銀行卡號發給我。”
電話那頭的哭聲瞬間決堤,變成了泣不成聲的感謝。
“小暖,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是活菩薩。”
“我這輩子給你做牛做馬都不會忘了你的。”
“我......我現在能過去找你嗎?我真的不敢一個人待著。”
“我把醫院的診斷書和拍的片子都帶給你看。”
“我好冷,小暖,我穿著拖鞋就跑出來了,他隨時都可能找到我的。”
我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幾乎能擰出水來。
“你快來,地址你沒忘吧?我把門牌號再發你一次。”
“我把客房給你收拾出來,你什麼都別怕。”
“趕緊打車過來,把手機開著定位,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2
掛了電話,我立刻點開手機銀行,手指因為緊張還有些顫抖。
五萬塊,不是一筆小數目。
但一條人命和五萬塊之間,根本不需要選擇。
我咬咬牙,輸入密碼,點擊了確認轉賬。
做完這一切,我立刻起身衝進客房。
拉開櫃子,拿出嶄新的四件套,飛快地鋪好床。
我又找出自己一套沒舍得穿的真絲睡衣,和一雙新拖鞋,整齊地放在床頭。
找出醫藥箱,把雲南白藥、紗布、棉簽、碘伏,所有可能用到的東西都在桌上一字排開。
又跑到廚房,燒了一壺滾燙的熱水,泡上安神的茉莉花茶。
我的內心被一種拯救者的使命感和對同性的憐憫填得滿滿當當。
一個小時後,門鈴“叮咚”一聲響起。
我長舒一口氣,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她總算安全到了。
我快步走到門口,激動地準備迎接這個可憐的女孩。
我的手剛碰到冰涼的金屬門把手。
眼前,毫無征兆地,飄過一行鮮紅的、像是用血寫在空氣裏的彈幕。
【不要開門!她和男友設局騙你房子和存款!這是個殺豬盤!】
我嚇得像觸了電一樣,猛地縮回手,連退了三步。
後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幻覺?
我最近趕稿太累,壓力太大,出現幻覺了?
我用力地閉上眼,再猛地睜開,拚命地揉著太陽穴,心臟在胸腔裏瘋狂擂鼓。
門鈴還在執著地響著,一聲比一聲急促。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呼吸,再次睜開眼。
眼前,又是一行新的、更加觸目驚心的彈幕慢悠悠地飄過。
【她的傷是化妝品畫的!手臂根本沒事!男友就在樓下等信號!】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瞬間凝固了,手腳冰涼。
門外,傳來蘇晴雅虛弱又焦急的呼喚。
“小暖,是我,晴雅。”
“快開門吧,我......我頭好暈,疼得快站不住了。”
我像個木偶一樣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3
我咽了口唾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貓眼前,小心翼翼地朝外看去。
走廊的聲控燈亮著,光線有些昏黃。
蘇晴雅確實就站在門口。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幾縷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
左臂用醫用繃帶吊在胸前,另一隻手無力地扶著牆,身體搖搖欲墜。
這副模樣,和我透過電話想象中的樣子,和我心中那個“受害者”的形象,完美重合。
我剛鬆下一口氣,心想彈幕果然是幻覺。
可就在這時,一行幾乎是滴著血的彈幕,又炸了出來。
【她們專挑善良的單身獨居女性下手,已經用同樣的手段害死過兩個人了!】
我的後背瞬間被冷汗徹底浸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腦子出現BUG了嗎?
我的理智和情感,在腦子裏展開了一場天人交戰。
一邊是前同事可憐兮兮的哭訴和貓眼裏看到的真實慘狀。
一邊是這詭異又恐怖、仿佛來自另一個次元的彈幕警告。
我該相信誰?
“小暖?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你回句話啊,小暖!我好害怕!”
蘇晴雅的聲音帶著哭腔,開始拍打房門,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我的手在門把手上懸著,放了又拿,拿了又放,汗水從掌心不斷滲出。
開,還是不開?
這個選擇,此刻仿佛關係到我的生死。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靠著牆,大口地呼吸。
不能慌,林小暖,你不能慌。
先穩住她,再觀察一下,一定會有破綻的。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絲顫抖。
“來了來了,不好意思啊,我剛剛在洗手間沒聽見。”
“你等我一下,馬上就給你開門。”
我嘴上說著“馬上開門”,身體卻像釘子一樣釘在門後。
4
透過貓眼,我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起來,死死地盯著蘇晴雅的一舉一動。
她聽到我的回應,急切的拍門聲停了下來,明顯鬆了一口氣。
但她並沒有繼續維持那副痛苦虛弱的樣子。
反而懶洋洋地靠在牆上,拿出手機,兩隻手飛快地在屏幕上打著字。
等等,兩隻手?
她那隻“骨裂”的手臂,什麼時候能動了?
她的表情,哪裏還有半分痛苦,分明是一種不耐煩和誌在必得的得意。
這和她剛剛表現出來的虛弱狀態,簡直判若兩人!
我的心,一點點地沉入了冰窖。
“晴雅,你再稍微等一下啊,不好意思!”
我提高了音量,故意找著借口。
“我得先把我的貓關進臥室裏,它叫‘煤球’。”
“它怕生,膽子特別小,見了生人會亂抓亂咬的。”
我故意拖延時間,想看看她的反應,看看她還能不能繼續演下去。
“你快點啊!磨磨蹭蹭的幹什麼!”
她的聲音果然急了,甚至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命令口吻。
“一隻破貓而已,有什麼好關的,抓了就扔下樓去!”
“砰!”
她竟然用身體狠狠地撞了一下門,力道之大,讓整扇門板都為之震動。
【她在試探你家的安全措施,她在用身體感受你家有幾道鎖,門板有多厚。】
血紅的彈幕再次出現,像一個冷酷的旁白。
我手心裏的汗已經把褲子都浸濕了。
一個手臂骨裂、頭破血流的女人,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和這麼暴躁的脾氣嗎?
我腦中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我跑到玄關的櫃子裏,翻出一包全新的紙巾。
然後回到門口,壓低身體,把紙巾從門板最下麵的縫隙裏,一點點地塞了出去。
“晴雅,你別急,我看你出了好多汗,先擦擦汗吧。”
“地上涼,你快拿著。”
5
這個距離,足夠我近距離、無死角地觀察她那隻“受傷”的手臂。
蘇晴雅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但還是彎腰來接紙巾。
就在她彎腰的瞬間,那吊著手臂的繃帶,因為動作幅度太大而鬆動了一下,往上滑了一截。
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繃帶下麵露出來的那一截小臂皮膚,光滑細膩,連個蚊子包都沒有,完好無損。
而她手肘處那一片所謂的“淤血”,在走廊昏黃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非常奇怪的油彩質感。
像是用幾種不同色號的廉價粉底液胡亂調和出來的。
她接過紙巾,抬起頭。
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得意的冷笑。
那微笑轉瞬即逝,立刻又切換回了那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我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涼透了。
彈幕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這不是求助,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