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饑荒那年,我逃亡到京城,被小侯爺撿去做了通房。
跟了謝循十年,他夜夜在我身上流連,許諾會護我一生。
直到他成親那天,新夫人愛憐地拉著我的手。
“避子湯傷身,今後不用再喝了,早日為侯府開枝散葉。”
後來。
隻因我的孩子比她的早出生一炷香時間。
謝循就以衝撞夫人為由,讓我抱著剛出生的孩子,跪在冰天雪地裏。
看著懷中孩子青紫,我爬著去求他,
卻無意聽見。
“如今你已有正妻,那皎皎呢,她跟了你十年,你準備給她什麼名分?”
男人的聲音漫不經心。
“一個低賤的通房而已,想玩便玩了,要什麼名分,她也配?”
漫天飛雪裏,我抱著凍僵的孩子,終於死了心。
埋葬好孩子,去找老夫人。
“那年我救您一命,您曾說許我一個心願,還算數嗎?”
......
寒冬臘月,我徒手挖了一天一夜。
雙手鮮血淋漓,才挖出一個深坑。
剛把渾身青紫的孩子埋進去,就被人一腳踢倒。
“磨磨蹭蹭幹什麼呢,趕緊去伺候侯爺!”
侯府的下人一向拜高踩低,自從謝循成親後,更是沒人把我放在眼裏。
我對這一切早已習以為常。
謝循在蕭月然的房裏,正逗弄著剛出生的小少爺。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見我進來,謝循眼眸幽深。
“打水來,給夫人擦身。”
蕭月然故作體貼。
“皎皎姑娘剛沒了孩子,還是讓她去休息一下吧,妾身自己來便好。”
我渾身一僵,心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謝循掃過來一眼,語氣漫不經心。
“一個下賤的通房丫頭,哪有資格休息?”
“更何況,她以下犯上,故意搶在你前頭生產,孩子沒了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自從做了謝循的通房丫鬟後,每次事後,我都會主動喝下避子湯。
蕭月然進府後,堅持避子湯傷身,不讓我再喝。
我很快便有了身孕。
確診次日,蕭月然一臉關切地出現。
“皎皎,我也懷孕了,正好有你作伴,以後兩個孩子可以一起長大。”
她的熱情讓我不知所措。
正巧那時謝循奉命離京,等他回來時,我正好與蕭月然同時生產,我的孩子早了那麼一炷香時間。
而蕭月然難產,險些母子俱損。
途經此地的道士說是我的孩子衝撞了她的。
眼睜睜看著孩子凍死在麵前,我終於明白過來。
她隻是恨我至深,故意讓我懷孕,再讓我飽受失去孩子的折磨。
我壓下內心的疼痛,強撐著打了一盆熱水來,給蕭月然擦身。
剛碰到她的身子,她就驚呼一聲,帶上哭腔。
“好燙!”
我扔了帕子,條件反射般跪在地上磕頭。
“驚擾了夫人,奴婢該死。”
熱水是我反複試過的,怎麼可能會燙?
她隻是不想我好過罷了。
下一秒,水盆被人整個掀翻,熱水當頭灑了我一身。
木盆撞到額頭,立刻紅腫一片。
“賤婢,好大的膽子。”
“傷了夫人,你有幾條賤命可賠?”
謝循冷笑一聲。
看見我頭上的鮮血,他眼裏籠罩了一層暗色。
抿唇冷聲道:
“還不趕緊滾?”
我一愣,低聲應是。
離開這裏,我直接去了老太太院子裏。
她老人家如今吃齋念佛,已經不再理會侯府的事宜了。
“你要離開?”
老太太聽我說完來意,驚訝得差點拿不穩佛珠。
“那年遊船,我突發疾病,身邊無人,是你拚死遊到岸邊叫來郎中。”
“我確實答應過你,為報忠心,許你一個心願。”
“隻是,你在循兒身邊伺候得很好,再熬些日子,掙個妾室豈不是更好?你一個姑娘家,離了侯府獨自一人怎麼生活?”
對於通房丫鬟來說,能被主子看重,封為妾室,似乎是最好的出路。
但是我不願留在謝循身邊了。
我再度磕了一個頭。
“侯爺與夫人夫妻情深,奴婢不敢肖想太多。”
老夫人沉默半晌,歎了口氣。
“月然那個性子,你若真做妾,恐怕還要受磋磨,算了,你若想離去,我不攔你。”
“容兒的商船三日後會途徑此地,到時你拿著我的書信搭船,讓他送你最後一程。”
謝容是謝循大哥,無心朝堂,如今在江南一帶經商。
我趕緊磕頭謝恩。
八歲那年,我逃亡到京城,在街頭要飯,他給了我一個饅頭,救我一命。
為報救命之恩,我跟他進了侯府。
十年光陰,我也曾天真想過,會不會就這樣,陪他走完一輩子。
直到孩子出事那天,聽見他的話。
我才驚覺自己這十年錯的有多離譜。
在他心裏,我隻是個隨時可供消遣的玩物而已。
既然如此,等度過最後三天。
從此我與他,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