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我回到家。

開門的是我老公張峻，他看到我臉色不對，趕緊問：

“媳婦兒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我沒理他，徑直走進客廳，我婆婆正坐在沙發上嗑瓜子，電視裏放著狗血劇，她看得津津有味。

“媽，你給我的那盒月餅，到底是哪來的？”

我把離職通知書和月餅的照片拍在茶幾上，聲音都在發抖。

我婆婆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望了眼茶幾上的東西，又低下頭嗑瓜子：

“月餅？不就是王阿姨送我的那個嗎？怎麼了？”

“怎麼了？”

我把月餅的照片拿起來給她看，

“你自己看！生產日期是去年八月，早就過期了！我們部門的陳總吃了這盒月餅，急性腸胃炎住院了，我被開除了！”

她終於停下了嗑瓜子的動作，卻依舊一臉無所謂：

“過期了？不能吧，王阿姨送我的時候沒說啊。再說了，我想著你送出去做個樣子，誰知道他真吃啊？還吃壞了，真是嬌氣。”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身體素質太差了，我小時候窮，餓的時候什麼都吃，不見我有得什麼腸胃炎，住醫院。”

“那陳總自己身體素質不好，這不能怪我的哈。”

我氣得渾身發抖，

“做樣子？”

“這都過期快一年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現在陳總住院了，你不覺得自己做錯，還怪人身體素質差？你身體那麼好，怎麼自己不吃呢？”

她猛地把瓜子殼往茶幾上一摔，臉瞬間沉了下來：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呀？”

“我好心給你東西，你自己送錯人，現在反過來怪我？要不是你想拍領導馬屁，非給人家送月餅，能有這事？反正你那工作也不算多好，一個月就萬來塊錢，丟了就丟了，在家好好備孕，省得我跟你爸天天操心你懷不上孩子。”

“備孕？”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丟了工作，你不想著怎麼解決，反而讓我備孕？你知不知道這份工作我做了三年，馬上就要升職了？”

“升職又怎麼樣？女人最終還不是要回歸家庭？”

她站起身，雙手叉腰，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子，

“我當年懷峻峻的時候，還不是沒下田種地在家待產？你現在年輕，不趕緊生孩子，等年紀大了，想生生不了，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我轉頭看向一直站在旁邊的張峻，希望他能幫我說句話。

結果他歎了口氣，走過來拉我的胳膊：

“婷婷，你別氣了，媽也是好心，她就是沒注意日期。工作沒了再找，咱們一家人別鬧僵了，不值得。”

“好心？”

我甩開他的手，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這叫好心嗎？她明明知道月餅過期了，還讓我送領導，現在我被開除了，她還覺得是我的錯！張峻，你能不能清醒一點？這不是小事，這是人品問題！”

張峻的語氣也沉了下來：

“你怎麼說話的呀？那是我媽！”

“我媽拉扯我這麼大不容易，她能有什麼壞心眼？就是馬虎了點。你別揪著這點小事不放，趕緊給我媽道歉。”

我看著眼前這對母子，突然覺得無比心寒。

那天晚上，我沒跟他們吵，也沒道歉，隻是默默地回了房間。

深夜，他們都睡了，我出來客廳坐在沙發上，看著玄關那堆還沒處理的月餅，突然想起我婆婆給我月餅時的眼神。

當時我沒在意，現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好心，是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