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個紮紙匠。
在舊巷深處,一個人守著師父留給我的紮紙鋪。
鋪子裏光線昏黃。
滿屋的紙人紙馬、金山銀樓,靜靜地立在陰影裏。
白的臉,紅的唇,還有漆黑的眸子。
常人看不出來,但懂行的人一眼便知,這些紙人都是沒有點睛的。
這是老祖宗傳下的鐵律——紙人畫睛,易招邪祟。
規矩就是規矩,破了,要出大亂子。
可有人卻偏偏不信這個邪!
......
這天我正低頭打磨紮紙人用的竹篾。
突然巷口傳來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好幾輛車的門“砰砰”打開又關上,皮鞋踩在石板上的聲音,直衝著我的鋪子而來。
很快,老舊的木門被人毫不客氣地推開,七八個黑衣壯漢湧了進來。
最後進來的,是一個穿著名牌體恤、指間夾著雪茄的中年男人。
他打量了一下鋪子四周,眼裏掠過一絲嫌棄。
“陳文賓?”
我點了點頭,放下手裏的竹篾,站起身,“沈老板?您這樣的人物,怎麼有空到我這小鋪子來?”
他挑了挑眉,似是沒想到我一個紮紙匠也會認得他。
一個煙圈吐出。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聽說,你這能做‘替身’?”
我心裏“咯噔”一下。
這門手藝太過隱秘,知道的人極少,但總有些走投無路的人通過各種歪門邪道打聽到。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沈老板,您可能聽岔了。我就是個紮紙糊口的普通手藝人,做的都是燒給先人的尋常物件,您說的那個......太高級,我不會。”
“不會?”
沈耀嗤笑一聲,煙霧噴在我臉上,“‘鬼手陳’的關門弟子,不會紮替身傀?哼,糊弄鬼呢?”
“我沈耀辦事,講究個痛快。開個價吧,隻要你能做,多少錢都行。”
見我不為所動,他又道:“或者,市中心的門麵?送孩子出國留學?隻要你開口。”
看來他早就對我做了調查。
見沒必要再瞞下去,我歎了口氣,如實道:“沈老板,這不是錢不錢的事。這門手藝,祖師爺傳下來就立了死規矩:隻能給一生行善、功德厚重的人用,是給善人留一線生機。若是......若是用於其他人,非但救不了命,反而會引來極可怕的災禍,施術的和求術的,誰都跑不了!”
我頓了頓,想起師父臨終前痛苦扭曲的模樣,聲音都有些發顫:“不瞞您說,我師父......他老人家當年就是一時沒能守住這規矩,結果......唉,那下場,我至今想起來都做噩夢。”
“沈老板,您請回吧,這活兒,我真的不能接,也不敢接。”
沈耀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興許是聽出了我話裏的言外之意,他猛地站起來,將雪茄狠狠摔在地上,用皮鞋碾碎。
“媽的!老子要不是得了絕症醫院治不了,會來找你?平時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還跟我提什麼狗屁規矩!老子就是規矩!少他媽拿這些神神鬼鬼的話來搪塞我!”
“不就是想坐地起價嗎?說!到底要多少?!”
他話音一落,旁邊那幾個彪形大漢立刻圍了上來,眼神不善地盯著我,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不是錢......”我試圖解釋,聲音卻被他粗暴地打斷。
“不是錢?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獰笑一聲,猛地一揮手。
離我最近的那個壯漢,二話不說,拳頭直接砸在我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