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強忍著傷痛,如同過去三年裏的每一天一樣,準時去主院伺候葉傾歡起身。
今日宮中有宴,葉傾歡盛裝打扮,心情似乎不錯,沒空再找她的麻煩,隻匆匆讓她幫著整理了一下繁複的裙擺和頭飾。
雲芷難得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馬車駛向皇宮。
車內,蕭執與葉傾歡並肩而坐,他依舊是一身清冷矜貴的氣度,目光偶爾落在葉傾歡身上,便會流露出外人難以得見的溫和。
他細心地為她調整靠墊,在她覺得冷時遞上暖手爐,在她抱怨宮規繁瑣時低聲安撫。
周圍同行的貴婦們無不投來豔羨的目光,低聲議論著世子與世子妃真是鶼鰈情深,羨煞旁人。
雲芷垂著眼,安靜地跟在馬車旁步行,聽著那些話語,心口像是被細密的針紮著,不劇烈,卻綿長地疼著。
入了宮,宴席之上,絲竹管弦,觥籌交錯。
宮女小心翼翼地為各位貴人斟茶。
行至葉傾歡身旁時,那宮女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驚呼一聲,手中盛滿滾燙茶水的玉壺猛地脫手,直直朝著葉傾歡潑去!
“傾歡小心!”蕭執臉色驟變,幾乎是本能地,他袖中一枚玉扣閃電般彈出,精準地打在了站在葉傾歡側後方的雲芷膝彎!
雲芷吃痛,不受控製地向前一個踉蹌,正好擋在了葉傾歡身前!
“啊——!”滾燙的茶水盡數潑在了雲芷的胳膊和脖頸上,瞬間紅了一片,火辣辣的劇痛讓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蕭執第一時間將葉傾歡攬到身後,緊張地上下檢查:“傾歡,沒事吧?有沒有燙到?”
葉傾驚魂未定地搖搖頭:“我沒事,幸好……”
蕭執這才看向疼得臉色發白、捂住手臂的雲芷,眉頭微蹙,語氣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厲:“不過是些許燙傷,大驚小怪什麼?殿前失儀,成何體統!自己下去尋點涼水衝一衝。”
仿佛剛才用暗器將她推出來擋災的人不是他。
雲芷的心像是被那滾燙的茶水澆了一遍,疼得蜷縮。
她死死咬住下唇,壓下眼眶的酸澀,低聲道:“是,奴婢遵命。”
她默默退下,找到一處偏僻的水缸,用冰冷的井水不斷衝洗著紅腫的皮膚,刺骨的涼意暫時壓下了灼痛,卻壓不住心底那陣陣泛起的寒涼。
等她處理完傷口回來,宴席正進行到高潮部分。
葉傾歡被眾人起哄,要獻舞一曲。
她嬌笑著應下,點了雲芷的名:“雲芷,你來,在一旁為本妃撒花瓣。”
雲芷隻能上前,捧起裝滿花瓣的籃子。
葉傾歡跳的是驚鴻舞,身姿翩躚,確實優美。
但她總是“不經意”地旋轉、跳躍到雲芷身邊,長長的水袖、尖尖的鞋尖,一次次“恰到好處”地拂過、踢打在雲芷剛剛被鞭打過的後背和被燙傷的手臂上。
雲芷痛得渾身發抖,冷汗涔涔,卻隻能死死咬著牙,低著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更不敢躲閃。
她甚至能感受到一道清冷的目光偶爾落在自己身上——是蕭執。
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她的痛苦和隱忍。
可他什麼也沒說。
隻是在葉傾歡一舞終了,嬌笑著問他“世子,我跳得好看嗎”時,他頷首,聲音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好看。”
雲芷的心,在那一聲“好看”中,徹底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