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播畫麵瞬間被那幾張照片占據。
一個瘦脫了形的女人蜷縮在草堆上,幾乎看不出人樣。
手腕腳踝上有深色的瘀痕和結痂。
另一張上,女人頭發臟汙打結,臉上帶著傷痕,嘴唇幹裂。
脖子上套著一個粗糙的鐵項圈,連著一條鏽跡斑斑的鐵鏈,拴在牆角的木樁上。
最後一張似乎是偷拍,女人被強行按著喂食,眼神裏是恐懼和絕望,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牲口。
照片裏的女人,隻有眉眼間能依稀看出媽媽的影子,和眼前的人很難聯係起來。
一個是地獄裏的枯骨,一個是被人精心嗬護的明珠。
彈幕徹底瘋了。
【啊啊啊我不敢看!!】
【畜生!林強不得好死!全村都是幫凶!全都去死!】
【看哭了,她還有臉來認親?我呸!】
......
照片出現的瞬間,我感覺自己連呼吸都不會了,胸口痛得快炸了。
比爸爸任何一次拳打腳踢都痛。
媒體鼓吹的“山溝裏飛出的金鳳凰”,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媽媽本就是鳳凰,隻是被折翼困於泥沼。
而我不過是泥沼裏的老鼠覬覦鳳凰偷偷生下的混種。
能飛出山溝,純粹是因為沾了鳳凰的光。
“我們花了整整五年!”
霍銳聲聲血淚,
“才讓她慢慢認出我們,才讓她敢在夜裏睡覺,才讓她不再看到男人就尖叫發抖!”
“直到念念出生,小婉終於好了起來!”
霍念立刻緊緊抱住媽媽,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們好不容易才過上平靜的生活!你為什麼非要出現?非要她不得安寧!”
霍銳的質問,砸得我體無完膚。
“你離我媽媽遠點!”
霍念尖聲叫道,
“你跟你爸一樣可惡!快滾!”
我張了張嘴,看著被霍銳護在懷裏不斷哭泣的媽媽,輕聲說:“我其實隻是想告訴你,我長大了,還考上大學了,我比隔壁的李胖子出息,我想你誇誇我......”
我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個字,隻有我自己聽到。
媽媽從霍銳懷裏抬起了頭,淚流滿麵。
看我的眼神裏沒有絲毫溫情,隻有濃濃的恨意。
“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隻有念念。”
“我的人生早就和那個地方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隻求你行行好,放過我吧,別再出現在我麵前,別像你爸爸那樣,來毀掉我好不容易重建的生活。”
說完,她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軟倒在霍銳懷裏,不願再看我一眼。
“小婉!”
霍銳急忙扶住她。
一家三口,迅速離開了直播現場。
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
我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跳動後又驟然死寂的聲音。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工作人員悄悄撤離,久到直播信切斷。
我終於找回了身體的控製權,反複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直播現場令人窒息的感覺仿佛黏在了我的皮膚上。
我沒去報到,而是回到了我拚了命想逃離的大山。
我必須回去,有些東西,除了我,沒人拿得到。
我站在門外,聽到屋裏爸爸和奶奶在說話,亢奮又得意。
“媽,你是沒看到!網上現在都在誇我!說我能幹!哈哈哈!還是咱倆當年識貨,挑中個會讀書的。”
我屏住呼吸,縮在門邊的陰影裏,拿出手機,點開了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