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得了一種怪病。
誰都記不住我的臉。
在亂世中,人命如草芥,所以紀昭用自己的心頭血在我額上點下一朵桃花。
他說這樣我就再也不會走丟了。
因為這樣他就會一直認得我。
可後來,紀昭平定了天下,卻親手將那桃花挖了出來。
他摸著我血流滿麵的臉,說:“李繡繡,朕立後了,你明白立後是什麼意思嗎?”
我懵懂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立後就是紀昭要成親了。
他不要我了。
可是後來,他卻笑著紅了眼,問我,夫人,你有沒有見過我的小菩薩?
……
聖旨下來的時候,我蹲在禦花園裏挖坑。
臉上身上都是泥巴。
老太監一口氣將聖旨讀了一遍,然後憐憫地看著我:
“李姑娘,聖上馬上要立後了,您好自為之吧。”
我點了點頭:“什麼是好自為之?”
老太監噎了一下,又露出那個讓我很不舒服的表情。
“真晦氣,每次都讓我給傻子來宣讀聖旨。”
他身邊的人趕緊捂住他的嘴:
“你瘋了?這位可是聖上的命根子!”
“之前有人不過編排了她幾句,可是被聖上下令處以極刑。”
老太監悻悻地哼了一聲:
“什麼命根子,立了國母,收拾她還不是遲早的事。”
我舉起剛挖出來的珠子,金燦燦的,送到老太監麵前:
“陳公公,這個,給你。”
陳公公不說話了,他接過金珠,罕見地沉默了一會,終於對我說:
“李姑娘,奴婢說句逾矩的話,您也該給自己找條後路了。”
後路?
我歪了歪頭。
“我現在就在禦花園的後路上呀。”
陳公公歎了一口氣,沒理我,轉身走了。
他剛走,紀昭就來了。
他看上去很急,身上還穿著上朝的衣服。
我撲到他懷裏,像往常一樣親昵地喊他紀昭。
可這次他卻沒像以前一樣接住我,而是扶著我的肩膀,將我推開。
“繡繡,這是秦姑娘。”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漂亮的姑娘。
像仙女一樣。
我衝她點了點頭:“秦姑娘,我是李繡繡。”
秦江月溫婉地對我行了一禮:
“李姑娘安。”
我睜著眼睛:“我叫李姑娘,不叫李姑娘安。”
撲哧。
身邊有宮女沒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
秦江月卻沒有笑,她很認真的同我解釋:
“李姑娘,安是敬語。”
秦江月沒有嘲笑我,她和之前的人都不一樣。
我喜歡她。
我看出來了,紀昭也喜歡她。
他看都沒看那幾個偷笑的宮女一眼,隻留下冷漠的“杖責”二字,便帶著我和秦姑娘走了。
我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裏,隻得悄悄地拉了拉紀昭的袖子:
“我餓了。”
紀昭沒有理我,他走的很快。
秦江月卻摸了摸我的頭,用袖子把我臉上的泥巴擦幹淨:
“繡繡,我們去穿漂亮的衣服。”
就這樣,我見到了那件讓我屏住呼吸的嫁衣。
“好美…”
紀昭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
他說:“繡繡,穿上它吧。”
在我小的時候,我娘曾經跟我說過,女人穿上嫁衣就是要嫁人了。
我要嫁給紀昭了。
我抿著嘴,露出羞澀的笑容。
心裏像有十頭牛一樣在撞。
宮女伺候著我穿上複雜的嫁衣,我的脖子被壓得生疼。
我聽見小翠說:
“真可憐,李姑娘要是知道讓她提前穿嫁衣是幫皇後娘娘壓陣的,不知道該有多難受。”
小青卻說:“李姑娘頭受了傷,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也是好事。”
我眨了眨眼。
我知道什麼是壓陣。
紀昭曾經給我念過很多書。
他說前朝皇帝得位不正,所以凡是皇後都多災多難。
隻有在立後之前,選一個和皇後身型,外貌都差距不大的女子,提前穿上嫁衣。
這樣才能替皇後擋災,保佑王朝順風順水。
保佑王朝,就是保佑紀昭。
我願意保佑紀昭。
等我終於換好了嫁衣,走出去的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紀昭的眼睛亮了。
我有些別扭地拉了拉裙擺。
紀昭突然抓住我的手:
“別動,讓我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