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接下來的幾天，為了拿到首都總院的調動函，我幾乎是以醫院為家。

我將所有的專業資料和筆記本電腦都帶到了我的辦公室，以“科裏要集中加班搞項目”為由，最大限度的減少了在家的時間。

但我媽就像夏天的蚊子，無孔不入。

她算準了我偶爾回家換衣服的時間，燉了所謂的“滋補”湯送來。

那湯是用菜市場撿來的、已經變味的壞骨頭熬的，上麵飄著一層令人作嘔的浮沫。

她會以“幫你打掃衛生”為名，偷偷溜進我的房間，想看看我有沒有浪費電。

我因為連續熬夜，加上精神高度緊張，出現了劇烈的偏頭痛。

我正準備去醫院看看，我媽卻獻寶似的從她的一個藥盒子裏，翻出了一盒過期消炎藥，非要我吃下去。

“網上說這個藥治頭痛最有效了，你看，還沒開封呢，肯定還能吃！”

“去醫院拿藥又要掛號又要花錢，多浪費！”

看著那盒起碼過期了五年的“阿莫西林”，我隻覺得一陣反胃。

“媽，這是抗生素，不是止痛藥，而且已經過期了，不能吃。”我嚴詞拒絕。

我的話音剛落，我媽的眼圈又紅了。

她轉身就向我爸哭訴：“建國你看看你女兒！我關心她，她還嫌我煩，給她藥她都不吃，好像我要害她一樣！”

我爸立刻衝過來，用手指著我。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知好歹！你媽一片好心，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弟也跟著幫腔：“姐，媽還能害你嗎？她省錢不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明天就是我去首都總院的最終線上麵試，我不能讓任何事情影響到我的狀態。

“好，好，我吃。”

我當著他們三人的麵，接過藥和水。

在他們的注視下，我仰頭喝水，迅速將那片藥含在了舌頭下麵。

等他們一轉身，我立刻衝進衛生間，將藥片吐進馬桶，按下了衝水鍵。

第二天，我以完美的表現完成了最終麵試。

麵試結束的那一刻，麵試官當場宣布，我被正式聘用為首都總院的副主任醫師，下周就可以辦理調動函。

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然而，回到家後，我發現自己總是不停的打噴嚏，皮膚上也莫名其妙的起了一些小紅疹。

起初我以為是換季，有點過敏，但處在這個關鍵節點，我還是留了個心眼。

我在家裏裝了一個攝像頭。

晚上，當我回看錄像時，我看到了讓我血液倒流的一幕。

我媽為了省下買洗衣液的錢，竟然，用一包白色的粉末兌水，然後把全家人的衣物，全都泡了進去！

視頻裏，她還得意的自言自語。

“這工業燒堿就是好用，去汙能力強，這麼一大袋才幾塊錢，比那什麼牌子的洗衣液省多了！”

工業燒堿！

我的血液瞬間衝上了頭頂！

我拿著手機衝到客廳，將視頻舉到他們三人麵前。

“媽！你就是用這個東西給我們洗衣服的？”

“這東西對身體有害，你是拿我們全家人的健康在省錢！”

我媽看到視頻，理直氣壯的挺起了胸膛。

“是啊！我這不是為了這個家省錢嗎？”

“怎麼現在當了醫生，收入高了，就學會浪費了？”

我爸勃然大怒的轉向我。

“你又在鬧什麼！你媽這麼辛辛苦苦是為了誰！”

“她不用洗衣機節，就是為了省點電費。她用手洗，你還要怪她衣服洗的不好？”

弟弟也指責道：“姐，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麵對他們的這套，我卻笑了。

我拿你們當家人，你們拿我當白眼狼。

這家人，不做也罷！

“媽，你用燒堿水洗的，不止我的衣服吧？”

我將手機屏幕轉向我爸和我弟。

上麵是一張無比清晰的照片。

我爸最心愛的那件、準備在下周戰友聚會上穿的紀念版軍裝，和我弟為了追求新女友，下了血本買的名牌外套，正泡在那個渾濁的、冒著泡的燒堿水盆裏。

那兩件衣服，已經被腐蝕得脫線了，顏色也變得斑駁不堪，簡直像一塊破爛的抹布。

我慢悠悠的開口。

“爸，你的戰友聚會，是明天吧？”

“阿輝，你今晚，不是要去跟你的女神約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