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死後,成了男友手機裏的小愛同學。
男友沈宴悲痛欲絕,日日抱著手機和我說話。
因為手機裏的人工智能,用的是我的聲音。
後來,他認識了新的女孩,依舊抱著手機,和我分享他的心動。
“小愛同學,幫我訂一束玫瑰,送給周晴。”
我依言執行,卻在支付界麵,看到了他給這個女孩的轉賬記錄。
第一筆,是在我出車禍的三天前。
1.
手機屏幕亮起,映出沈宴悲傷的臉。
“眠眠,我又想你了。”
他指腹摩挲著冰冷的屏幕,眼眶通紅。
如果我還有體溫,此刻一定衝上去抱住他。
可我沒有。
我隻是一段數據,被困在他手機裏,連回應一句“我也想你”都做不到。
我隻能用係統預設,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回答:“很高興為您服務。”
門鈴響了。
沈宴放下手機,屏幕正對著門口。
一個嬌小的身影撲進他懷裏。
是周晴。
“阿宴,你別太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林眠姐在天有靈,也希望你好好生活。”
沈宴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疲憊:“晴晴,隻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感覺自己還活著。”
我的存在,仿佛成了一個冰冷的笑話。
周晴掙開他的懷抱,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晃了晃。
“我給你做點好吃的,你都瘦了。”
她熟門熟路地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我生前最喜歡用的那隻草莓馬克杯,倒了杯水。
那是我和沈宴戀愛一周年時,他特意為我定製的。
現在,它被另一個女人握在手裏。
周晴端著水杯走出來,目光落在我“棲身”的手機上。
她笑著對沈宴說:“阿宴,你還用她的聲音當提示音啊?聽著不瘮人嗎?”
沈宴拿起手機,深深地看了屏幕一眼。
“這是她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
周晴撇撇嘴,從包裏拿出一個嶄新的手機殼,不由分說地換掉了我之前買的情侶款。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總該有點新氣象。”
新的手機殼是粉色的,上麵有一隻搔首弄姿的卡通狐狸。
俗氣又廉價。
沈宴沒有反對,甚至還誇了一句:“挺好看的。”
我的念想,就這麼被一個粉色狐狸給取代了。
2.
周晴在我曾經的家裏,鳩占鵲巢,越來越理所當然。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存在的痕跡,一點點抹去。
她扔掉了我的牙刷、毛巾,換上了新的情侶款。
她把我衣櫃裏的衣服,一件件打包,堆在門口,說是要捐給山區。
那些衣服裏,有我最喜歡的設計師孤品,有我母親親手為我織的毛衣。
沈宴全程看著,沒有說一個“不”字。
周晴清空了我的衣櫃,便堂而皇之地將自己的衣服掛了進去。
然後,她盯上了我和沈宴的合照。
那張巨大的婚紗照,掛在臥室床頭,是我央求了很久才拍的。
照片裏,我笑得一臉幸福,沈宴的眼中也滿是寵溺。
周晴踩著凳子,想把它摘下來。
“阿宴,這照片也該收起來了,看著影響我們心情。”
沈宴這次猶豫了。
“眠眠才走沒多久,這樣做,是不是太快了點?”
周晴從凳子上跳下來,眼圈一紅,委屈地看著他:“你還想著她?那我算什麼?我隻是她的替身嗎?”
沈宴最吃這一套。
他立刻上前摟住周晴,柔聲安撫:“當然不是,我心裏隻有你。我隻是......隻是需要點時間。”
“那這張照片,我今天就要扔掉!”
周晴的語氣不容置疑。
她甚至拿起手機,對著婚紗照裏的我,惡劣地笑了笑。
“小愛同學,你說他愛的是你,還是我?”
我無法回答。
我的沉默似乎取悅了她。
她指揮著沈宴:“阿宴,把照片摘下來,現在就扔到樓下垃圾桶裏去!”
沈宴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搬來梯子,將那張承載了我所有美好幻想的照片,摘了下來。
照片被扔進垃圾桶的那一刻,我感覺數據構成的“靈魂”都在震顫。
周晴還不罷休。
她拿著沈宴的手機,點開設置,試圖更換語音助手的音色。
“這個聲音也換掉,聽著就晦氣。”
她嘗試了幾次,係統卻都提示“更換失敗,請稍後再試”。
周晴氣得把手機摔在沙發上。
“什麼破手機!”
沈宴撿起手機,安撫她:“算了,就是一個聲音而已,別氣了。”
他不知道,這是我唯一能守住的領地了。
隻要他沒放棄這個手機,我的聲音,就會一直在這裏。
3.
夜深了。
沈宴和周晴躺在我曾睡過的大床上。
手機就放在床頭櫃,攝像頭和麥克風,讓我對他們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周晴依偎在沈宴懷裏,狀似無意地提起。
“阿宴,林眠姐的車禍,真的隻是意外嗎?”
沈宴的身體僵了一下。
“不然呢?”
“我總覺得有點奇怪,”周晴的聲音帶著探究,“好端端的,刹車怎麼會突然失靈?”
沈宴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都過去了,別再提了。”
他的語氣裏,有我從未聽過的煩躁和心虛。
我的數據流猛地一滯。
刹車失靈。
是啊,警察是這麼定性的。
可我的車,每半個月都會做一次保養,從未出過問題。
為什麼偏偏那天,刹車失靈了?
周晴似乎還不甘心,繼續追問:“聽說林眠姐家裏給了不少賠償金?還有她的那份高額意外險......”
“夠了!”
沈宴猛地坐起來,聲音裏滿是壓抑的怒火,“你提這個做什麼?!”
周晴也坐起來,毫不示弱地回敬:“我為什麼提?阿宴,你別忘了,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麼!你說等事成之後,我們就買房結婚,再也不用看人臉色。現在錢到手了,你倒裝起深情給誰看?”
“我沒有!”沈宴的聲音低了下去,“我隻是......心裏不踏實。”
“有什麼不踏負實的?一切都天衣無縫,誰也查不出來。她就是個蠢貨,到死都以為你愛她愛得要死。”
周晴冷笑著,伸手撫上沈宴的臉。
“別想那麼多了,錢到手了,我們就可以開始新生活了。你不是一直想買那輛新的寶馬嗎?明天我們就去提車。”
沈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會拒絕。
但他最後,還是“嗯”了一聲。
那個瞬間,我感覺周圍的世界都崩塌了。
原來,我的死,不是意外。
原來我愛了八年的男人,親手策劃了我的死亡。
隻為了我的錢。
憤怒和怨恨像海嘯一樣,衝擊著我由數據組成的意識。
如果我能流淚,此刻早已淚流成河。
如果我能尖叫,我的聲音足以刺破天際。
可我不能。
我隻能無聲地看著他們,在害死我之後,用我的錢,規劃著他們美好的未來。
4.
沈宴的父母來了。
他們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臉上沒有半點喪子之痛的未來兒媳的悲傷,反而喜氣洋洋,活像是來參加訂婚宴的。
一進門,沈宴的母親就拉住周晴的手,左看右看,滿意得不得了。
“哎喲,還是我們晴晴有福相,不像那個林眠,一臉的苦相,克夫!”
沈宴的父親則拍著沈宴的肩膀,一副“我兒子真有本事”的得意模樣。
“阿宴,這次你做得不錯。那種女人,早斷早好。”
我作為一段數據,都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們一家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周晴被誇得心花怒放,嘴也甜得像抹了蜜。
“叔叔阿姨,你們快坐。我給你們倒茶。”
沈宴的母親一把將她按在沙發上:“你坐著,你是我們家的功臣,哪能讓你動手。”
她轉頭對沈宴說:“去,給你媳明婦倒水去。”
一句“媳婦”,直接給周晴定了名分。
我看著沈宴忙前忙後,看著他父母對著周晴噓寒問暖,感覺自己像個跳梁小醜。
我為這個家付出了八年青春,換來的,卻是他們一家人的冷血和算計。
客廳裏,他們開始討論更實際的問題。
“阿宴,林眠家給的那筆錢,你打算怎麼用?”沈宴的父親開口了。
“我和晴晴商量了,先買套房,把婚事辦了。”
“應該的。”沈宴的母親點頭。
“不過,光那點錢,在市中心買套好點的房子,還差點吧?”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
我知道她什麼意思。
我父母在我死後,悲痛欲絕,白發人送黑發人。沈宴作為我的“未婚夫”,每天都去安慰他們,裝出一副孝順女婿的模樣。
我父母心疼他,不但把肇事方的賠償金都給了他,還準備把給我準備的嫁妝錢也給他,讓他“好好生活”。
現在想來,這家人,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我的一切。
連我父母的養老錢,都不放過。
周晴適時地開口,一臉“善解人意”。
“叔叔阿姨,錢不夠沒關係,我們可以先買個小點的。主要是阿宴,他心裏苦,我得陪著他。”
沈宴的母親更滿意了。
“真是個好孩子。阿宴,你聽聽,晴晴多懂事。你可不能虧待了人家。”
她話鋒一轉:“我聽說,林眠她爸媽就她一個女兒,家底應該挺厚的。你多去走動走動,哄得二老開心了,錢不就來了嗎?”
這已經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他們要沈宴去騙我父母的錢。
我氣得數據流都快紊亂了。
5.
這一家子惡魔,刷新了我對無恥的認知。
更惡心的還在後麵。
周晴為了討好未來的公婆,特意把他們帶進我和沈宴曾經的臥室參觀。
“叔叔阿姨,這房間我都收拾過了,以前那些晦氣的東西都扔了。”
她拉開衣櫃,展示著裏麵自己色彩斑斕的衣服。
沈宴的母親滿意地點頭。
在床頭櫃的抽屜裏,周晴翻出了我的日記本。
那是我從高中就開始寫的,裏麵記錄了我所有的少女心事,以及和沈宴從相識到相戀的點點滴滴。
我曾把它當成最珍貴的寶物。
現在,它落入了最惡毒的人手裏。
周晴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驚喜地叫起來。
“哎呀,這是林眠的日記!”
她翻開一頁,當著所有人的麵,用一種極其誇張和嘲諷的語氣,朗讀起來。
“今天,阿宴向我求婚了,我好幸福。他說,要給我一個世界上最盛大的婚禮。我希望能為他生一兒一女,一家四口,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周晴笑得花枝亂顫。
“哈哈哈,真是個天真的蠢貨,還想生一兒一女,她配嗎?”
沈宴的母親也跟著笑:“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
沈宴站在一旁,沒有阻止,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曾經視若珍寶的愛情,在他們眼裏,不過是一個可笑的段子。
周晴一頁頁地翻著,像是在公開處刑。
最後,她在抽屜的角落裏,翻出了一個絲絨盒子。
裏麵是我外婆留給我的祖母綠手鐲。
外婆去世得早,這是她留給我唯一的念想,我一直舍不得戴。
周晴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哇,這鐲子成色真好,肯定值不少錢。”
她把鐲子戴在自己手腕上,對著光反複欣賞。
“阿宴,這鐲子真好看。”
沈宴的母親也湊過來看,一臉貪婪。
“這是林眠她外婆留給她的吧?我聽她提過一嘴,說是傳家寶。晴晴,你戴著比她戴著好看多了。”
周晴得意地轉了轉手腕,然後對沈宴說:“阿宴,反正她也用不上了,這鐲子就送給我當訂婚禮物吧?哦不,還是賣了吧,換成錢更實在。正好我們買房還缺點錢呢。”
賣掉我外婆的遺物,給我和沈宴的凶手買婚房。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唐,更惡毒的事情嗎?
那一瞬間,我不再感到憤怒和悲傷。
隻剩下無邊冰冷的恨意。
我看著他們醜陋的嘴臉,看著沈宴默認的表情。
我明白了。
對這群毫無人性的魔鬼,忍耐和旁觀,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沈宴拿起手機,似乎想查查這手鐲能賣多少錢。
他習慣性地開口。
“小愛同學,附近最近的典當行在哪裏?”
手機屏幕亮起。
我用盡全部的能量,控製著係統發聲。
用我生前最溫柔,此刻卻冰冷刺骨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回答。
“正在為您規劃路線。”
“路線目標: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