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秋節,姐姐回娘家。
得知她已有身孕,全家求我這個女神醫為她安胎。
三指搭上脈,我便知這是個死胎。
我皺眉勸道:
“姐姐,孩子已無心跳,須盡快引產,否則有性命之憂。”
她臉色瞬間慘白,隨即大罵道:
“我就知道你還在怪我當年搶了你的婚事,可孩子是無辜的呀!”
夫家敬我神醫之名,還是強行給她灌下了引產藥。
流下的果然是個死胎。
我救了姐姐一命,她卻因此恨我入骨。
半月後,她假意約我去山上寺廟為亡嬰祈福,半路卻叫來山匪將我綁架。
當著她的麵,我被拖入林中肆意淩辱,被活活折磨致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替姐姐診脈的那天。
家人滿懷期待地問我結果,我笑著點頭:
“恭喜姐姐,是男胎,脈象穩得很。”
......
我語氣一轉,帶著幾分鄭重。
“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祥瑞之兆。”
父母欣喜若狂,母親一把抓住我的手。
“悅悅,你可真是我們家的福星!”
父親在一旁搓著手,激動地滿臉通紅。
“神醫!我女兒是神醫!”
母親話鋒一轉,拍了拍我的手背。
“既然是祥瑞之兆,那安胎的補品可不能馬虎。”
她理直氣壯地看著我。
“悅悅,你姐姐懷孕辛苦,你得出錢給她買最名貴的補品。”
她補充道。
“就當是你這個做妹妹的,給未來外甥的見麵禮了。”
我還沒回話,姐夫林偉辰就趕來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裏,充滿了複雜與愧疚。
姐姐陳芳敏銳地捕捉到了。
她立刻挺著肚子,嬌滴滴地靠在林偉辰身上,宣示主權。
“偉辰,你快聽聽,悅悅說我們的孩子是祥瑞之兆呢!”
林偉辰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落在姐姐的肚子上,擠出一個笑容。
“是嗎,那太好了。”
突然,姐姐嬌呼一聲,捂住了肚子。
“哎喲,肚子有點疼。”
全家立刻緊張起來。
母親第一個衝過來,指著我。
“陳悅!你不是說脈象很穩嗎?這是怎麼回事!”
父親也黑著臉。
“你的醫術到底行不行?”
我從容地再次搭上姐姐的手腕,片刻後鬆開。
我輕描淡寫地解釋:“無妨,爹,媽,你們別緊張。”
“是神胎在吸收母體精氣,這說明孩子很健康。”
我看向臉色發白的姐姐。
“隻是姐姐體虛,得多補補,不然都供不上神胎的需求了。”
聽我這麼一說,父母的臉色由陰轉晴。
母親更是心疼地看著姐姐的肚子。
“哎喲,我的大金孫,可勁兒吸,不夠了讓你小姨掏錢買!”
我順勢走到桌邊,開出一張“安胎方”。
方子上,全是價格昂貴卻藥性溫和的普通藥材。
什麼百年山參、千年靈芝,我都敢往上寫。
父母拿著藥方,看都看不懂,隻覺得上麵的藥材名字個個貴重。
母親毫不客氣地把藥方塞給我。
“悅悅,你姐姐懷孕辛苦,這藥錢你得出。”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以後弟弟妹妹的撫養你也得負責。”
我接過藥方,點點頭。
“好。”
姐姐陳芳也接過去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懷疑。
但那絲懷疑,很快就被即將得子的得意所取代。
她對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仿佛在說,你鬥不過我。
飯桌上,母親將一整隻雞腿夾給了姐姐。
“芳芳,多吃點,你現在是兩個人。”
然後她瞥了我一眼,冷言冷語。
“你都快三十了,還沒嫁出去,以後要多幫你姐姐。”
“指望你養老是指望不上了。”
我低頭扒著飯,沒有說話。
上一世,他們就是這樣,用親情和孝道綁架我,榨幹我神醫之名的所有價值。
在我死後,為了陳芳,還汙蔑我故意勾引那些流氓。
這一世,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姐姐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臉頰凹陷,眼下是濃重的青黑。
她時常頭暈,吃下的東西沒多久就會吐出來。
她私下找到我,抓著我的袖子,聲音發虛。
“悅悅,我好難受,這孩子是不是在折磨我?”
我撥開她的手,給她遞過去一杯溫水。
“姐姐,天才胎兒汲取母體靈氣,是這樣的。”
“這是好事。”
父親聽了我的話,對“神胎”的說法再無懷疑。
他穿著最好的長衫,整日在鎮上的茶館和酒肆裏打轉。
“我女兒陳悅,女神醫!她說我外孫是百年一遇的麒麟兒!”
他逢人就說,唾沫橫飛,滿臉紅光。
“將來是要做大官的!”
鎮上的鄉紳鄰裏,起初是看笑話,後來漸漸變得半信半疑。
消息很快傳到了縣令耳朵裏。
縣令竟派師爺送來了綢緞和補品作為賀禮。
師爺對我父親拱手作揖。
“陳老爺,恭喜啊。縣令大人說了,此乃祥瑞,待貴府麟兒出生,他要親自登門探望。”
這一下,生下“麒麟兒”不再是我家的事。
它成了整個陳家的榮耀,成了父親頭上的烏紗帽。
姐夫林偉辰看著日漸憔悴的姐姐,憂心如焚。
他不再信我的話,從城裏請來了最好的坐堂大夫。
那大夫三指搭脈,片刻後,臉色凝重地站起身。
他對林偉辰搖了搖頭。
“胎已無脈,母體凶險,速速引產,遲則晚矣。”
林偉辰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他拿著大夫的診斷結果,衝進家門,要強行帶走姐姐。
“芳芳,你不能再待在這裏了!他們都瘋了!”
父親和聞訊趕來的族中長老將他團團圍住。
母親指著林偉辰的鼻子罵。
“你安的什麼心!我們陳家就要出貴人了,你眼紅了是不是?”
父親怒喝:“你想讓縣令大人淪為笑柄嗎?讓整個陳家給你陪葬嗎?”
林偉辰雙眼通紅,看著我。
“陳悅!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沒有理他,當著眾人的麵,再次為姐姐診脈。
我取出一根銀針,對著眾人。
“此乃神胎,凡人俗醫自然探不到脈象。需引靈氣護胎。”
我飛快地刺破自己指尖,擠出一滴血珠。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我將血珠點在姐姐眉心。
刺痛和驚嚇讓她蒼白的臉頰瞬間泛起兩團不正常的紅暈。
“顯靈了!神跡啊!”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院子裏的人紛紛跪倒。
“女神醫!”
在此“鐵證”下,林偉辰百口莫辯。
父親指著他,對族人下令。
“此人心懷嫉妒,意圖破壞我陳家祥瑞,給我打出去!”
族人們抄起木棍,對著林偉辰就是一頓亂打。
他被打得蜷縮在地,最後被像拖死狗一樣扔出了陳家大門。
母親對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以後不準這個禍源再見我女兒!”
經此一事,我在家中的地位無人能及。
我“勉為其難”地接管了姐姐所有的安胎事宜。
父母對我言聽計從。
我看著他們,語氣平靜。
“姐姐的神胎需要蘊含靈氣的珍稀藥材,馬虎不得。”
母親立刻將家裏的錢匣子捧到我麵前。
“悅悅,都給你,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父親在一旁點頭哈腰。
“對,家裏所有的錢都歸你管,隻要能保住我的麒麟外孫!”
姐姐的身體敗壞得更快了。
她開始斷斷續續流出黑褐色的汙血,帶著一股臭味。
她嚇得直哭,拉著我不放。
“悅悅,我流血了,孩子是不是要沒了?”
我麵無表情地為她擦拭。
“胡說什麼。這是麒麟兒在為你排出體內的濁穢,是祥瑞。”
我讓人找來最濃烈的香料,每日在她房中熏蒸,為她沐浴。
那股甜膩的香氣,勉強蓋住了逐漸散出的腐敗氣味。
外麵的陳家,卻是另一番光景。
因“神跡”遠揚,各路鄉紳富戶都提著重禮前來結交,想沾一沾“祥瑞之氣”。
父親和母親每日穿著新衣,迎來送往,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沉浸在家族即將興盛的幻夢裏,對自己女兒房中的異味和壓抑的呻吟充耳不聞。
林偉辰沒有放棄。
他渾身是傷,寫下血書,在城外攔下了州府巡查的禦史官轎。
他跪在轎前,磕頭泣血。
“大人!我狀告陳家女神醫陳悅,以巫蠱邪術迷惑家人,草菅人命!”
我被一紙傳喚,帶至公堂。
麵對禦史的質問,我鎮定自若。
我呈上自己每日偽造的診脈醫案,上麵詳細記錄著“胎兒脈象日益強健”。
我對著禦史,不卑不亢。
“大人,林偉辰與我姐姐感情不睦,因我姐姐久不生養,他早有怨言。”
“如今姐姐好不容易懷上麟兒,他卻由愛生恨,意圖汙蔑,毀我陳家聲譽。”
禦史看看我,又看看堂下衣衫襤褸、狀若瘋癲的林偉辰。
縣令也在一旁幫腔,大談“麒麟兒”乃是祥瑞之兆。
禦史一拍驚堂木。
“大膽林偉辰,無理取鬧,中傷家人,掌嘴二十,趕出府衙!”
差役的板子狠狠落在他臉上,他被徹底打成了全城的笑話。
我回到家,看見姐姐正坐在窗邊,癡癡地望著林偉辰被趕走的方向,淚流滿麵。
我端去一碗黑漆漆的安神湯。
我把湯碗遞到她嘴邊,聲音輕柔。
“姐姐,喝了它,安心等待你的麒麟兒吧。”
“他會給你帶來無上榮耀。”
她麻木地張開嘴,將那碗藥湯喝得一幹二淨。
為了慶祝官司勝利,也為了徹底打消外界最後一絲疑慮。
父親決定,在三日後,舉辦一場盛大的“祈福宴”。
他要遍邀城中所有名流,共同迎接“麒麟兒”的降生。
宴會前夜,姐姐的腹部堅硬如鐵,痛得在床上打滾。
她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抓爛了身下的床單。
父母慌忙跑來問我。
我看著姐姐痛苦的模樣,語氣平淡地對他們說。
“神胎即將破體而出,需以母體所有精血為獻祭。”
“這是最後的考驗,挺過去,便是無上榮光。”
他們看著我,眼神裏充滿了狂熱的信任。
他們對此深信不疑。
祈福宴上,賓客滿堂,陳家門庭若市。
我穿著一身素淨的白衣,被眾人環繞吹捧,視若神明。
父親端著酒杯,滿麵紅光地宣布。
“小女陳悅推算過了,祥瑞降世,就在今夜醜時!”
滿堂賓客齊聲喝彩,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酒過三巡,我“掐指一算”,臉色忽然一變。
我站起身,對著眾人驚呼。
“哎呀!我竟忘了,麒為雄,麟為雌,麒麟降世需陰陽調和!”
“我需即刻趕往百裏外的麒麟山取回麟草,方能保母子萬全!”
眾人一聽,都慌了神。
父親急忙問我:“那該如何是好?”
我早已備好一個巨大的行囊。
“此行需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耗費巨大。”
我看著眾人。
“且需重金在麒麟山上的道觀,為我陳家麟兒點長明燈,做法事祈福。”
話音剛落,父母立刻將家中所有的金銀細軟都塞進了我的行囊。
在場的賓客為了沾染祥瑞,也紛紛慷慨解囊,將金簪、玉佩、銀票盡數投了進來。
臨行前,我將一包特製的藥粉交到母親手裏。
我鄭重叮囑她。
“姐姐臨盆,陣痛難忍,若有哭喊,切記讓她服下此藥。”
“此藥可安神靜氣,能助麟兒安穩降生。”
母親將藥包視若珍寶,緊緊攥在手心。
我跨上早已備好的快馬,臨走前留下最後的“神諭”。
“麒麟兒降世,必有血光,此乃洗穢,是祥瑞之兆,切不可驚慌!”
“待我攜麟草歸來,一切方可圓滿!”
“陳家的大功臣!”
“女神醫慢走!”
在所有人充滿敬畏和感激的讚譽聲中,我背著沉甸甸的行囊,一夾馬腹。
快馬絕塵而去,我很快消失在沉沉的夜色裏。
醜時將至。
姐姐房中果然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
母親不驚反喜,高呼一聲“要生了”,立刻衝進房中。
服藥後,姐姐的慘叫聲沒有停止。
那聲音反而愈發淒厲,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絕望。
隨即,大股大股黑紅的汙血從她身下湧出,瞬間浸透了床褥,蔓延到地麵。
可眼看姐姐的氣息越來越弱,臉上毫無血色,他們終於開始恐慌。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我院裏灑掃的小丫鬟連滾帶爬地衝了過來,臉上毫無血色,仿佛見了鬼。
“老......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父親心中一沉,厲聲喝道:“慌張什麼!小姐還沒回來嗎?”
“不是......是小姐的房間......”小丫鬟喘著粗氣,眼中滿是無以複加的恐懼,“奴婢......奴婢剛才進去......看到......看到......”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畫麵,渾身一顫,竟嚇得說不出話來。
母親也聞聲趕來,抓住小丫鬟的胳膊:“看到什麼了!你快說啊!”
眾人心中升起一股濃重的不祥預感。
父親一把推開丫鬟,腳步踉蹌地向我的院子衝去。
房門虛掩著,從門縫裏透出一絲微弱的燭光。
父親深吸一口氣,猛地將門完全推開。
下一刻,他如遭雷擊,僵立在門口。
隨即,他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軀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老爺!”
“快來人啊!老爺暈倒了!”
淒厲的尖叫和慌亂的呼喊,響徹了陳家大宅的夜空。
院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母親與幾個族人扶著不省人事的父親,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他們推開我的房門。
下一秒,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母親的臉色瞬間煞白,嘴唇抖個不停。
我的房間早就搬空了。
屋子正中央,赫然擺著一座陰森的靈堂。
靈堂上點著兩根白燭,火光幽幽地跳動著。
供桌上是兩塊黑色的牌位。
一塊牌位上刻著,“愛女陳悅之靈位”。
另一塊則寫著,“未出世外甥之靈位”。
空氣死一樣地寂靜。
“啊——”
一個膽小的丫鬟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隨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母親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住。
她被旁邊的族人一把扶住。
她推開族人的手,一步一步,顫抖著朝靈堂走去。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兩塊牌位。
然後,她看到了牌位下麵,用血紅色朱砂寫就的一封長信。
她伸出手,指尖抖得不成樣子,拿起了那封信。
信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眼睛。
上一世,她和姐姐是如何嫉妒我的婚事。
又是如何聯手將它從我手中搶走。
在我冒死從火場中救出姐姐後,她們又是如何回報我的。
她們買通山匪,在我回家的路上將我擄走。
她們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我的清白和名聲。
山匪將我淩辱致死,拋屍荒野。
母親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抓著信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就在這時,姐姐的院子裏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那叫聲淒厲得不似人聲。
緊接著,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從那個方向飄散過來。
一個產婆衣衫不整,連滾帶爬地從姐姐的院子裏衝了出來。
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中全是無盡的恐懼。
“不是孩子!”
產婆驚恐萬狀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