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弟弟和弟媳在洪水中救人犧牲後,我將他們唯一的女兒林瑤接到身邊,視若己出。
我和妻子散盡家財,動用舍命換來的人情,隻為讓她過上最好的生活。
可她卻在高考結束後,用一篇名為《大伯,我隻是你沽名釣譽的工具》的帖子,將我送上絕路。
“大伯把我爸媽的撫恤金和別人給的報恩錢都攥在手裏,卻給我買打折貨。”
“他逼我考第一,說這樣才對得起死去的父母,我稍有退步,他看我的眼神就像要吃人。”
我經營多年的木雕工作室被潑滿紅油漆,砸得稀爛。
我去找她澄清,卻被她推下爛尾樓。
墜落時,我聽到她打給媒體哭訴:
“我被禽獸大伯逼上天台,他自己失足墜樓了!”
再睜眼。
我回到了弟弟弟媳的葬禮之後,
律師帶著林瑤,第一次敲響我家門的那天。
1
“江海,人帶來了。”
律師推開門,他身後是一個穿著白裙的小姑娘,瘦得厲害。
妻子蘇晴立刻迎上去,蹲下身,眼眶泛紅地拉住她的手。
“瑤瑤,別怕,到家了。快,叫大伯。”
林瑤怯生生地抬頭看我,那雙眼像受驚的小鹿,
隨即飛快低下,聲音細微:“大伯。”
我沒有像上輩子那樣衝上去抱住她,
哭著承諾“以後大伯就是你爸爸”。
我隻是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她。
蘇晴臉上的疼惜僵住了,不解地望向我。
林瑤的肩膀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頭埋得更低。
蘇晴尷尬地站起來,扯了扯我的袖子:
“江海,你幹什麼?孩子嚇著了。”
“沒什麼。”我錯開她的手,對律師說,
“手續好了吧?人我留下,你走。”
律師欲言又止,最終歎了口氣走了。
家裏隻剩我們三人。
蘇晴想拉林瑤去房間,林瑤卻站著不動,小聲說:
“大伯母,我的行李箱......”
我瞥了眼門口那個破舊的箱子。
上一世,我看到它就心疼得不行,當晚就帶林瑤買遍了商場,
把這箱子連同裏麵的舊衣服都扔了。
現在,隻剩諷刺。
“自己拿。”我冷冷丟下一句,轉身進了工作室,甩上了門。
門外,是蘇晴手忙腳亂的安慰和林瑤壓抑的抽泣。
晚飯時,氣氛壓抑。
蘇晴特意做了林瑤愛吃的糖醋排骨,不停往她碗裏夾。
“瑤瑤多吃點,看你瘦的,以後就把這當自己家。”
林瑤小口吃著飯,淚汪汪的眼睛不時瞟向我,無聲地控訴。
我置若罔聞,吃完飯,放下碗筷。
“蘇晴,你跟我來一下。”
進了臥室,蘇晴終於忍不住了,壓著火氣問我:
“江海,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蘇晴,我問你,我們家什麼條件?”
“我這個木雕工作室,去掉房貸水電,一個月還剩多少?”
“我弟他們那點撫恤金,夠她讀到大學畢業嗎?”
蘇晴的臉白了:
“錢不夠我們可以再掙,可你也不能這麼對孩子......”
“我隻是想讓你,也讓她,認清現實。”
我打斷她,“養她,是情分,不是義務。”
“我不想到最後,我們為了一個外人,把自己的日子過得一塌糊塗。”
她看著我,眼神裏滿是陌生和失望。
我知道,我們的裂痕再次出現了。
但我不在乎。
我從錢包裏抽出五百塊錢,扔在梳妝台上。
“這是她這個月的生活費,吃穿用度都在裏麵。”
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以後按月給,超出的,我一分不管。”
2
第二天一早,我把林瑤叫到客廳。
蘇晴也在。
我將一個賬本扔在茶幾上。
“林瑤,從今天起,家裏的每筆開銷,我都會記賬。”
我翻開第一頁,
“房貸、水電、生活費,攤下來,你每個月的固定開銷是兩千。”
“你爸媽的撫恤金,我會存作你的教育基金。”
“每月從中支取兩千,作為你的生活費。”
蘇晴聽得臉色發白,想說話,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林瑤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地抖,無聲地哭著。
“大伯......”她哽咽著,“我......我用不了那麼多......”
又是這副可憐相,最能戳中蘇晴的軟肋。
上一世,蘇晴就是這樣被她哄騙,
背著我給她塞錢,為她和我吵了無數次。
“用多用少,這是你的份額。用不完就存著。”
我合上賬本,冷聲道:
“記住,這筆錢不是無限的,用一分少一分。”
“另外,家務三人分擔。”
“蘇晴做飯,我掃地,你洗碗,打掃自己房間。有問題嗎?”
“江海!”蘇晴尖叫起來,
“你瘋了?瑤瑤才多大,剛沒了爸媽,你怎麼能讓她幹活!”
“她十四了,不是三歲。學會獨立沒壞處。”
我盯著蘇晴,
“你心疼,你替她做。”
“但你慣出來的孩子,以後出了事,你自己擔著。”
我的話讓蘇晴嘴唇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
林瑤卻停了哭聲,她抬起頭,紅著眼,
用那種我熟悉的、混著委屈和堅韌的眼神看我。
“大伯,我知道了,我會做的。”
我起身,“就這麼定了。”
日子在壓抑中一天天過去。
我嚴格執行著我的規矩。
餐桌上隻有保證營養的家常菜,沒有零食水果。
林瑤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我從批發市場買來的廉價貨。
她暗示想要手機,說同學都有,方便查資料。
我直接拒絕:
“沒這個預算。要查資料,用我的電腦,每晚一小時。”
林瑤眼裏的光暗了下去,怨恨卻越來越深。
蘇晴夾在我們中間,左右為難。
她不認同我的做法,卻被那本賬本堵得無話可說。
家裏越來越沉默,我們的話也越來越少。
這天,我正在工作室趕一個壽山石印章的訂單,這是個精細活。
蘇晴突然闖進來,臉上是壓不住的怒氣和一絲快意。
“江海,你出來!”
我皺眉,放下刻刀。
客廳裏,林瑤在沙發上哭,一個華貴的婦人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是陳總的妻子,李曼。
上一世,她給了林瑤一張無限額的副卡,那是林瑤飛上枝頭的開始。
“江海,你就這麼照顧英雄遺孤?”
李曼看見我,劈頭蓋臉地質問,指著林瑤洗到發白的T恤,
“你看看你把孩子弄成什麼樣了?阿傑能瞑目嗎?”
蘇晴站在一旁,眼神像在說:看,我早說過你是錯的。
“陳阿姨,不怪大伯......是我沒用......”
林瑤哭得梨花帶雨。
我心裏冷笑,麵上平靜。
“陳夫人,你誤會了,我隻是在用我的方式教育孩子。”
“你的方式?就是讓她穿得像乞丐,在你家當保姆?”
李曼聲音尖銳,
“江海,阿傑為救我老公遇難,我們全家感激他,但你不能拿著恩情作踐他女兒!”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陳夫人,”我看著她,一字一頓,
“第一,我沒作踐她。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當年在洪水中,救了陳總的人,是我,林江海。跟我弟弟林傑,沒有半點關係。”
“你說什麼?”李曼愣住,怒氣化為震驚。
“我弟弟阿傑,是在那場洪水中犧牲,但他救的是另一個孩子,不是陳總。”
我的聲音在客廳裏回蕩。
“所以,陳總欠的人情,是欠我的。”
“這份人情怎麼用,用在誰身上,我說了算。跟她林瑤,沒關係。”
我指著還在抽泣的林瑤。
客廳裏一片死寂。
蘇晴震驚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林瑤的哭聲驟然停止,她猛地抬頭,
那雙小鹿眼裏,第一次露出了徹骨的驚慌和恐懼。
3
李曼徹底懵了。
她看看我,又看看林瑤,顯然在消化這個事實。
“這......怎麼可能?老陳他......”
“因為我從沒解釋過。”
我看著她,語氣平淡:
“我弟弟走了,我不想打擾他的安寧。”
“英雄的榮譽,他應得的。但人情債,要算清。”
上一世,我就是懷著死者為大的心態,
默認了陳家把這份天大的人情記在林瑤頭上。
結果,她拿著陳家的副卡紙醉金迷,
卻在背後跟所有人說,
是我霸占了她父親用命換來的財富。
這一世,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陳夫人,”我下了逐客令,
“我們家的事,不勞您費心。”
“瑤瑤我會負責到底。至於我和你先生的人情,是我們之間的事。”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和陳家是平等的,
而林瑤,隻是我的親戚。
她今天這副救世主的姿態,搞錯了對象。
李曼臉色青白交加,從包裏拿出張卡想塞給林瑤。
“瑤瑤,這錢你先拿著......”
我直接擋在林瑤身前。
“不必了。她的撫恤金夠她用到成年。
我們家不富裕,但也不需要靠施舍養孩子。”
李曼的手僵在半空,最終訕訕收回,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一走,蘇晴就爆發了。
“江海!”她聲音都在抖,
“你瘋了嗎?有了陳家的幫助,
瑤瑤可以上最好的學校,我們也不用這麼辛苦!”
“然後呢?”我冷冷反問,
“讓她從小就習慣不勞而獲,把別人的給予當成理所當然?”
“我救人,是我的事,不是她的功勞簿!”
“可她是你親弟弟的女兒!”
“所以我才要教她,想要什麼,得靠自己去掙,
不是靠憐憫,更不是靠她死去父親的榮光!”
我盯著她,一字一頓:
“蘇晴,我問你,我錯了嗎?”
蘇晴被我問住,眼裏的光徹底黯了下去,隻剩疲憊。
她搖著頭,喃喃道:
“你變了,江海,變得好陌生......”
說完,她轉身回了臥室。
一直縮在沙發上的林瑤,此刻卻慢慢站了起來。
她沒哭,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沒了之前的怯懦,隻剩下我熟悉的恨意。
虛偽的和平,結束了。
幾天後開學,我把撫恤金的存折拍在她麵前。
“該交多少,自己去取,密碼是你生日。每花一筆,都要記賬。”
林瑤看著存折上不多的數字,
那是她父母用命換來的最後一點體麵。
她咬著唇,點了點頭。
開學那天,我送她到宿舍樓下。
六人間的宿舍,條件一般。
室友們的新手機、筆記本、名牌護膚品,映襯著她破舊的行李箱,格外刺眼。
一個時髦女孩路過她身邊,捏著鼻子誇張道:
“什麼味兒啊?跟八百年沒洗過一樣。”
周圍一片哄笑。
林瑤的頭幾乎埋進胸口。
我沒上前,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我又停下,回頭對她說:
“覺得委屈,就用成績把所有人的臉都打一遍。哭,最沒用。”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4
林瑤的反擊,比我預想的更快、更陰險。
她沒在學習上用功,反倒動起了歪腦筋。
她開始頻繁給蘇晴打電話,次次都是哭哭啼啼的腔調。
一會兒是吃不慣學校的飯,一會兒是同學排擠她,
甚至連發燒了,都要哭著說不敢告訴我。
蘇晴本就偏向她,幾句話就被哄得沒了主意。
她開始瞞著我,偷偷去看林瑤,送吃的,塞錢。
我都知道,但沒戳穿。
我在等,等蘇晴的同情心被耗盡。
周末,蘇晴又借口回娘家,提著大包小包出了門。
我跟了上去。
在林瑤學校附近的一家高檔餐廳,我看到了她們。
蘇晴心疼地為林瑤切著牛排。
“慢點吃,不夠再點。”
林瑤邊吃邊掉淚,還不忘給我上眼藥:
“大伯母,你真好。不像大伯,他心裏隻有那些破木頭。”
蘇晴歎氣:“別這麼說你大伯,他......”
這話,她自己說得都沒底氣。
我沒進去,隻在門外拍了張照發給蘇晴。
附言:撫恤金還夠你們吃幾頓?
蘇晴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一看,臉色瞬間慘白,
猛地抬頭四處張望,像隻受驚的兔子。
我轉身就走。
那晚蘇晴很晚才回。
一進門,她直接趴在我腿上。
“江海,我錯了。”她哭著說,“我不該瞞著你,不該動那些錢......”
“錢是小事。”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冰冷。
“你今天請她吃牛排,明天她就想要海鮮大餐。
今天買一千的衣服,明天就敢要一萬的包。
人的貪欲是無止境的,尤其她那種人。你是在幫她,還是在害她?”
蘇晴啞口無言。
“你是在作踐自己,也是在作踐我們的感情。”
我從抽屜裏拿出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摔在她麵前。
“離婚吧。”
蘇晴的哭聲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抬頭,瞳孔裏滿是驚恐。
“離婚?江海,你......你說什麼?”
“我說離婚。”我一字一頓,
“我受夠了,不想後半輩子都耗在一個白眼狼身上,
更不想看著你被她拖下水,變成自己都看不起的人。”
“不!我不要離婚!”蘇晴撲過來死死抱住我的腿,
“江海,我改!我以後都聽你的!我再也不見她了!你別不要我!”
她哭得撕心肺裂。
我看著她,心裏沒有半分動容,隻有冰冷的決絕。
我知道,隻有用最狠的刀,才能把她從林瑤那個泥潭裏剜出來。
我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
“蘇晴,晚了。從你瞞著我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完了。”
我把協議推到她麵前,語氣冷硬如鐵。
“簽字。房子歸你,工作室也給你,存款一人一半。明天九點,民政局見。”
說完,我摔門而去。
門外,我靠著冰冷的牆,聽著屋內撕裂般的哭聲,心裏卻異常平靜。
可我沒想到,我的“保護”,引來了更瘋狂的報複。
第二天我回來,一開門就聞到一股濃烈的煤氣味。
我心裏一沉,衝進廚房,看見蘇晴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旁邊的煤氣閥門,大開著。
我大腦一片空白,衝過去關掉閥門,
打開所有窗戶,顫著手去探她的鼻息。
還有氣!
我瘋了一樣抱起她就往樓下衝。
就在我抱著她衝出樓道口的時候,
一個人影從角落裏閃了出來,是林瑤。
她看著我懷裏昏迷的蘇晴,臉上沒有絲毫的擔憂和害怕,
反而露出一抹詭異而得意的笑容。
她的手裏,還拿著一部手機,屏幕亮著,似乎正在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