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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高三畢業的那個夏天,我爸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沒了。

葬禮剛結束,我姑姑就勸我別念大學了。

“你媽一個人不容易,你個女孩子出去打工,也能幫襯家裏。”

我沒同意,一個人在城中村租了間地下室,白天去工地搬磚,晚上回來刷題。

這天,我剛領了工錢,就被一輛黑色的轎車攔住了去路。

車窗降下,是我媽徐莉,她旁邊坐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她看著我滿身的灰塵,眉頭擰成一團。

“林望,上車,我跟你談個事。”

到了咖啡館,她從一個精致的皮包裏拿出一份文件。

“這份聲明你簽了,就當是了結了你爸的事。”

“我給你找了個電子廠的工作,包吃包住,總比你現在這樣強。”

我看著文件上“自願放棄撫恤金繼承權”幾個字,渾身的血液像是凍住了。

視線越過她,落在那個男人手腕的名表上。

她有了新的生活,而我成了那個需要被清理掉的障礙。

1

我沒接她的話,腦子裏一片空白。

“林望,你爸的死是個意外,廠裏賠的錢,大部分都拿去還他生前欠的債了。”

她指了指身邊的男人,語氣裏帶著一絲炫耀。

“這是你張叔,我們打算結婚了。”

看著她妝容精致的臉,和我自己滿是泥灰的手,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隻是沉默地看著那份文件。

她像是失去了耐心,把文件推到我麵前。

“快點簽字,我們還要去試婚紗。”

這一幕何其熟悉。

一年前,我爸還在世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

那天,我爸剛從工地領了錢回來,準備給我交高考補習班的費用。

“林望要高考了,這錢得花在刀刃上。”

我媽立刻就變了臉色。

“我娘家弟弟要買房,你這個當姐夫的不表示一下?”

“林望一個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

我爸漲紅了臉。

“孩子的將來最重要,你弟買房讓他自己想辦法!”

爭吵很快升級為推搡。

我媽抓起桌上的水杯就砸了過去,我爸的額頭立刻見了紅。

家裏的東西被砸得一片狼藉。

最後,我爸捂著頭蹲在地上,我媽搶過錢摔門而去。

“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

那次之後,她回了娘家,直到我爸出事,她才回來。

她冷靜下來後,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一種陌生的審視。

“你爸沒了,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

當天晚上,她就把我爸的遺物都清理了出來,連一張照片都沒留下。

“人死了,留著這些東西占地方。”

“你明天就跟你姑姑去勞務市場看看,找個活幹。”

我抓住她的衣角,聲音都在發抖。

“媽,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快下來了。”

她一把甩開我的手。

“讀什麼大學,拖累我嗎?”

我當時以為,她隻是因為悲傷過度,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現在我才明白,她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於是,我停止了回憶,抬頭看向她。

“媽,我考上了,是重點大學...”

她直接打斷了我。

“我對你上哪個學校不感興趣。”

“高中畢業就算完成任務了,你想繼續讀書,就自己掙錢。”

“簽了這份東西,以後你就不要再來找我。”

說完,她靠在張叔的肩膀上,露出幸福的微笑,眼睛卻冷冷地盯著我。

“我還要去籌備婚禮,你別耽誤我時間!”

一年來的所有幻想,在這一刻徹底粉碎。

2

眼中的酸澀被我強行忍住。

我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可以簽字,但那筆撫恤金,我要屬於我的那部分。”

重點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爸的撫恤金一共二十五萬,按照法律,我至少能拿到一半。

但我隻想要五萬,夠我撐過大學最開始的階段就行。

以後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沒想到,徐莉聽到這個數字,立刻開始抹眼淚。

“林望,你怎麼變得這麼現實,張口閉口就是錢!”

“你爸的債還沒還清,我哪裏有錢給你?”

“我以為你長大了會懂事,沒想到你隻想從我身上刮肉。”

我心中冷笑,這番說辭真是滴水不漏。

她是怕我將來成為她新家庭的累贅,更怕我這筆錢會影響到她和新丈夫的生活品質。

所以借著這次機會,想一勞永逸地解決我。

見我無動於衷,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一轉,拿起了手機。

“林望,你不信我,總該信你姑姑吧。”

“她可是你爸的親姐姐!”

電話很快接通,開了免提。

“姐,怎麼樣了?那丫頭簽字了嗎?”

姑姑急切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

“小望在這裏,她不肯簽,還問我要五萬塊錢。”

徐莉的語氣充滿委屈。

姑姑在電話那頭瞬間拔高音量。

“五萬?她怎麼不去搶!白眼狼!”

“你爸屍骨未寒,你就想著分錢!你對得起他嗎?”

“你媽為了還債,頭發都白了多少根,你還有沒有良心!”

一句句話像刀子一樣紮在我心上。

我看著徐莉,試圖在她臉上找到一絲屬於母親的溫情。

但我失敗了。

“不給錢,我就去申請法律援助,查清那筆錢的去向。”

我的回答,讓電話兩頭的人都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徐莉猛地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

“你敢!”

“好啊,為了錢,你連親媽都要告!”

“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這錢你一分也別想拿到!”

咖啡館裏的人紛紛側目,對著我指指點點。

“現在的孩子真是沒法說,當媽的也不容易。”

“為了錢告自己父母,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這種不孝女,就該讓她去社會上碰碰壁。”

許多人拿出手機,似乎在拍攝。

我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徐莉得意地看著我。

“林望,現在還要嗎?”

真諷刺,五萬塊對即將嫁入豪門的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可她就是不願給我,還要用這種方式來踐踏我的尊嚴。

我攥緊了拳頭,一字一句地開口。

“徐莉,我們法庭上說。”

3

徐莉立刻換上了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對著周圍的人哭訴。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養出這麼個女兒!”

“她爸剛走,她就逼著我分家產,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那個姓張的男人立刻把她摟在懷裏,輕聲安慰,同時用警告的眼神看著我。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我仿佛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最終,我們被請到了社區調解中心。

得知我是為了五萬塊撫恤金要和母親對簿公堂,調解員王阿姨的眉頭皺得很緊。

“小姑娘,你媽媽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怎麼能這麼不懂事。”

我按著胸口的悸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那是我爸的撫恤金,我隻是要回我應得的部分,用來交學費。”

徐莉立刻開始掉眼淚。

“她哪裏是用來交學費!她從小就花錢大手大腳,還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我怕錢到了她手上,不出三天就敗光了!”

我不相信地看著她。

為了錢,她竟然可以這樣憑空捏造事實。

她似乎覺得力度不夠,又給姑姑打了電話。

姑姑很快就趕了過來,一進門就指著我罵。

“林望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東西!你媽把錢都拿去還你爸欠下的賭債了,你還在這裏逼她!”

“我們老林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玩意兒!”

我徹底死心了,我爸為人老實,什麼時候有過賭債?

竟然連他自己的親姐姐也為了侵占這筆錢,不惜往逝者身上潑臟水。

調解員王阿姨看我的眼神也變得嚴厲起來。

“林望,今天這事,你必須給你媽媽和你姑姑道歉。”

“錢的事別再提了,趕緊跟你媽回家去。”

見我站著不動,徐莉和姑姑一左一右地拉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拽出去。

我用力掙脫她們,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

“我要起訴。”

這句話一出口,整個調解室都安靜了。

徐莉聽了這話,隨即坐在椅子上,捂著臉假裝抽泣。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竟然要為了錢把我送上被告席。”

姑姑在一旁不停地拍著她的背,嘴裏念叨著我的不是。

她們的表演引來了中心其他工作人員的圍觀。

“就是那個為了錢要告親媽的女孩吧?真是人心不古。”

“看著文文靜靜的,沒想到心思這麼歹毒。”

王阿姨也重重地歎了口氣,對我擺了擺手。

“孩子,你太偏激了,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徐莉擦了擦沒有眼淚的眼角,站到我麵前。

“王姐,您別勸了,她想告就讓她告去,我受夠了!”

“正好讓法官來評評理,看到底是誰的錯!”

有了她這句話,王阿姨也不再多說,隻是讓我們自行離開。

臨走前,我看向王阿姨,輕聲問。

“阿姨,起訴需要準備什麼材料?”

她厭煩地看了我一眼,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宣傳單。

“上麵有法律援助中心的電話,你自己去問吧。”

我珍重地接過那張薄薄的紙,轉身走出了調解中心的大門。

4

拿到起訴狀副本的那天,我租住的地下室被砸得一片狼藉。

房東大媽指著我的鼻子,讓我立刻滾蛋。

“你這種連親媽都告的白眼狼,我可不敢把房子租給你!”

接下來的幾天,我發現自己被整個世界孤立了。

家族的微信群裏,姑姑每天都在發布我的罪狀,配上徐莉憔悴的自拍。

“可憐我姐姐,被不孝女逼得天天以淚洗麵。”

“那丫頭從小就虛榮,找她爸要錢買名牌,現在她爸沒了,就來折騰她媽。”

甚至連我爸好賭的謠言,也被她們說得有鼻子有眼。

無奈之下,我隻能退掉所有的群聊,像鴕鳥一樣把頭埋起來。

可麻煩還是找上了我。

我搬磚的工地上,工頭找到了我,說有人打了招呼,不能再用我了。

我明白,是她們的手段。

走投無路之下,我白天四處打零工,晚上就躲在城市圖書館的地下閱行室裏,那裏人少,又安靜。

終於,開庭的日子到了。

我剛走出圖書館,就被一群人圍住了。

為首的,是我曾經關係最好的堂哥,也就是姑姑的兒子。

“林望,你真給我們老林家丟人!”

他身後的人也紛紛對我指指點點。

“就是她,為了錢六親不認。”

“聽說在學校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到處勾搭男生。”

這些汙穢的言語,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我死死地盯著堂哥。

“你也信她們的話?”

他眼神躲閃,但還是梗著脖子說。

“我媽說了,隻要你撤訴,她就給我買最新款的手機。”

“林望,你別不識好歹,為了你一個人,害得我們全家都不得安寧!”

我麵無表情地穿過人群,走向法院。

原告席上,隻有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而被告席那邊,徐莉、姑姑、張叔,還有一眾親戚,坐得滿滿當當。

法官敲響了法槌,語氣嚴肅。

“原告林望,請出示證據,證明被告徐莉存在侵占撫恤金的行為,否則本庭將駁回你的訴訟請求。”

徐莉聘請的律師立刻站了起來。

“我當事人已用全部撫恤金償還了逝者的生前債務,原告作為其女兒,不但不體諒母親的艱難,反而提出無理的財產分割要求,純屬無理取鬧。”

我身邊的法律援助律師推了推眼鏡,小聲對我說。

“情況對你很不利,你沒有直接證據。”

法庭內外的竊竊私語,像潮水一樣向我湧來。

“看吧,就是瞎胡鬧,根本沒證據。”

我抬起頭,迎著所有質疑的目光,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舊得掉漆的MP3。

“法官大人,證據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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