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滬市最繁華的商圈中心打開直播,對著鏡頭妖嬈一笑。
「家人們,今晚開上我妹的出租車,給你們表演個馬路脫衣舞。」
瞬間,彈幕瘋了。
「想火想瘋了?在市中心搞黃色,等著被抓吧!」
我直接把車停在路口,任憑喇叭聲震天響,當著所有人的麵開始解扣子。
警笛聲很快由遠及近,我被按在引擎蓋上時,前世的記憶洶湧而來。
前世,我那開出租的雙胞胎妹妹,遇上個醉酒的富二代。
錯把六位數支付密碼當金額,給她轉了999999。
她卷錢跑路,而我被富二代的人找到,活活打死在深夜的巷子裏。
再睜眼,我回到她接到那單生意的半小時前。
1
我將出租車猛地停在市中心最繁忙的十字路口中央。
刺耳的喇叭聲瞬間將我包圍。
我深吸一口氣,點開手機直播,屏幕上是我一張濃妝豔抹的臉。
對著鏡頭,我扯出一個嫵媚又瘋狂的笑容。
「家人們,歡迎來到林珊的直播間。」
「今晚,給你們來點刺激的。」
彈幕瞬間滾動起來。
【這誰啊?大半夜在馬路中間停車?】
【瘋了吧,後麵堵成狗了!】
【妹妹,車牌我記下了,等著扣分罰款吧。】
我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站在這片由車燈組成的海洋中央。
晚風吹起我的長發,我對著鏡頭,緩緩伸出手,開始解我襯衫的第一顆扣子。
「今晚,給你們表演個馬路脫衣舞助助興。」
直播間炸了。
【臥槽!玩真的?】
【主播不要命了?這是可以播的嗎?】
【已錄屏,準備舉報,想火想瘋了吧!】
無數閃光燈從四麵八方亮起,路人們紛紛舉起手機。
我解開了第三顆扣子,露出了裏麵的黑色蕾絲吊帶。
周圍的叫罵聲和起哄聲混雜在一起,震得我耳膜生疼。
【警察來了!臥槽,警車!】
【哈哈哈主播這下要火了,社會新聞頭條預定!】
【跑啊!還愣著幹嘛!】
我不用回頭,那由遠及近的警笛聲,是我今晚最想聽到的聲音。
我非但沒跑,反而張開雙臂。
冰冷的手銬扣上手腕的前一秒,我對著直播鏡頭,笑得燦爛。
「家人們,等我出來,再表演給你們看下麵的內容。」
年輕的警察將我死死按在出租車的引擎蓋上,那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
「姓名?」
「林珊。」
「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嗎?」
「知道。」
我輕聲說。
「我妨礙交通,尋釁滋事,還準備進行淫穢表演。」
「我認罪,帶我走吧。」
警察被我過於配合的態度弄得一愣。
我被押上警車時,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出租車計價器旁邊那個小小的攝像頭。
這個角度,一定清晰地記錄下了我被帶走的時間:晚上22點15分。
足夠了。
2
前世,我死在一條肮臟的後巷,死亡時間是晚上23點30分。
死前最後看到的,是幾個男人臉上厭惡又輕蔑的表情。
「媽的,真晦氣,居然為了這點錢弄出人命。」
「老板說了,錢找不到,就拿她的命抵。」
「反正雙胞胎長得一樣,就當是那個臭娘們死的。」
我是個靠畫稿維生的自由插畫師。
我還有個雙胞胎妹妹,是個出租車司機。
前世的今晚,我正在家裏趕一張急稿。
晚上九點半,林青興高采烈地給我打電話。
「姐,我發財了!我發大財了!」
電話那頭是她壓抑不住的狂喜。
「一個喝醉的傻逼,把六位數密碼當錢給我轉了!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
我當時嚇得筆都掉了。
「你瘋了?這錢不能要!趕緊還給人家!」
「還?你才瘋了!」
林青在電話裏尖叫。
「這是天上掉下來的橫財!我憑什麼不要?我這就去機場,我跟阿哲去國外瀟灑了!」
阿哲是她養的小白臉男友。
「那你也不能開我的車跑路啊!」
我氣得發抖,那輛車登記在我名下,是我為了方便她工作,用我全部積蓄貸款買的。
「姐,你是我親姐,幫我這一次嘛。」
她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開始撒嬌。
「你就跟人說車被偷了,他們找不到我的。等我安頓好了就給你打錢。」
然後,她掛了電話。
我再打過去,已經是關機狀態。
我當時天真地以為,這隻是一場荒唐的鬧劇。
直到一個小時後,門被踹開。
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衝了進來,為首的那個拿著我的照片。
「就是你開車送我老板回家的?」
「我不是…」
我的辯解被一巴掌打斷。
「少廢話!錢呢?」
他們把我拖出家門,拖進那條後巷。
我拚命解釋那是我的雙胞胎妹妹,可他們根本不聽。
在他們眼裏,我們長得一模一樣,誰是誰,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一百萬不見了。
拳頭和皮靴落在我身上,我的骨頭一根根斷裂。
彌留之際,我仿佛看到了林青和她男友在沙灘上喝著香檳,慶祝新生。
而我,成了她新生的祭品。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她打來那通電話的前半小時。
我坐在電腦前,畫稿隻畫了一半,時間是晚上21點02分。
我用了十分鐘,化了一個我這輩子最豔俗的濃妝。
然後,我拿起林青放在玄關的出租車鑰匙,衝出了家門。
這一次,我要讓全網的直播和警方的記錄證明。
案發時,我在派出所裏,蹲著。
3
審訊室的白熾燈刺得我眼睛疼。
「姓名。」
「林珊。」
「職業。」
「自由插畫師。」
負責審訊我的,是一個年長的警官,姓陳。
「插畫師?那你為什麼要去馬路中間脫衣服?」
「行為藝術。」
我答道。
「尋找靈感。」
陳警官旁邊的年輕女警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又趕緊板起臉。
「林小姐,我們查了你的背景,你沒有任何前科,鄰居都說你文靜內向。」
陳警官用筆敲了敲桌子。
「你今晚的行為,非常反常。」
「人總是會變的。」
我抬起手,看著手腕上被手銬勒出的紅痕。
「可能是我畫畫畫傻了吧,突然想體驗一下不一樣的人生。」
牆上的時鐘指向22點55分。
前世這個時候,林青應該已經拿著錢,和她的小男友在去機場的路上了。
而那幾個打手的車,也快到我家樓下了。
我的指甲,不自覺地掐進了掌心。
「你知不知道你今晚的行為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女警把手機推到我麵前。
屏幕上,#出租車司機馬路脫衣#的話題已經衝上了熱搜。
我的直播錄屏被瘋狂轉發,下麵是幾萬條評論。
【這姐姐是個狠人,為了紅臉都不要了。】
【社會社會,現在起號都這麼拚了嗎?】
【隻有我好奇她為什麼開著出租車嗎?她不是插畫師嗎?】
「陳警官,」
我抬起頭,「我會被拘留多久?」
「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你涉嫌尋釁滋事和擾亂公共秩序,」
陳警官合上筆錄,「最少也要拘留五天。」
五天。
足夠了。
「需要通知你的家人嗎?」
女警問。
我立刻搖頭:「不用了,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前世,我被打得奄奄一息時,曾拚盡全力喊出我爸媽的電話。
可那夥人打過去,我媽的第一句話是:「你們打錯了,我們沒有叫林珊的女兒。」
後來我才知道,林青跑路前聯係過他們。
他們拿著林青許諾分給他們的二十萬,心安理得地抹去了我存在的痕跡。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年輕警察急匆匆地走進來。
「陳隊,外麵有人報案,說…說他被人騙了一百萬。」
我的後背瞬間繃緊。
來了。
陳警官皺起眉:「什麼情況?說清楚。」
「報案人叫趙鵬,他說他晚上喝多了,打車的時候錯把支付密碼當金額,給一個女司機轉了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
年輕警察喘著氣說。
「我們查了收款方,叫林青,是…」
他看了一眼我,眼神變得無比怪異,「是林珊…的雙胞胎妹妹。」
審訊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陳警官和女警的目光同時聚焦在我臉上。
「林珊,」
陳警官的聲音瞬間冷了下去,「你妹妹現在在哪?」
我低下頭,肩膀開始微微顫抖,聲音帶著哭腔。
「我…我不知道。」
「我今晚開她的車出來,就是因為跟她吵架了。」
「她說她要去見個朋友,我不知道她會騙人錢…」
「你最好說實話!」
陳警官猛地一拍桌子。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再次被撞開。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滿身酒氣的男人衝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保鏢和我的父母。
「警察!就是她!」
男人指著我的鼻子,眼睛通紅。
「她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就是她騙了我的錢!」
我爸媽緊跟著撲了上來。
媽媽一把抓住我的頭發,狠狠往桌上撞。
「你這個小畜生!你怎麼敢偷你妹妹的錢!還開著她的車出來丟人現眼!」
「趕緊把錢還給趙先生!」
爸爸則對著趙鵬點頭哈腰,滿臉諂媚。
「趙先生您別生氣,都是我們沒教好這個孽女!」
「她從小就嫉妒她妹妹,偷雞摸狗不學好,錢肯定是她偷的!」
「我們這就讓她把錢交出來!」
我被撞得頭暈眼花,額頭火辣辣地疼。
4
「不是我!」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試圖掙脫母親的鉗製。
冰冷的白熾燈下,我額角滲出的血跡顯得格外刺目。
「錢是林青拿的!不是我!」
「你還敢狡辯!」
母親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清脆的響聲在審訊室裏回蕩。
「你妹妹乖巧懂事,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一定是你!是你見錢眼開,偷了你妹妹的手機轉賬,然後自己跑出來演戲!」
她的指甲在我臉上劃出幾道血痕,聲音尖利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
趙鵬在一旁冷笑,眼神像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
「警察同誌,你們都看到了。」
「這家人的事我們不管,我隻要我的錢。」
他身後的律師遞上一份文件。
「趙先生已經報案,收款賬戶確實是林青名下。但據我們了解,林小姐姐妹二人長相完全一致,且長期共同居住。」
「我們有理由懷疑,是林珊利用其妹妹的身份信息,實施了盜竊。」
爸爸立刻像哈巴狗一樣湊上去。
「對對對!律師說得對!」
「就是這個孽女幹的!她就是個賊!」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拍在桌上。
「警察同誌,這是她寫的保證書!她以前就偷過家裏的錢,被我們發現後寫了保證書!」
陳警官拿起那張紙,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是我十三歲時,林青偷了媽媽五百塊錢買新裙子,卻栽贓在我身上。
無論我怎麼解釋,他們都不信,逼著我寫下了那份所謂的保證書。
原來,他們一直留著。
就為了在今天,用它來做釘死我的棺材釘。
「林珊,」
陳警官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疲憊,「這張保證書,是你寫的嗎?」
我看著那熟悉的字跡,渾身發冷。
「是…」
我剛說出一個字,母親就立刻打斷我。
「你們看!她承認了!」
她轉向趙鵬,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
「趙先生,您放心,錢我們一定給您追回來!」
「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把這個孽女賣了,賠給您!」
我看著她醜惡的嘴臉,隻覺得一陣反胃。
這就是我的母親。
為了那一百萬,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我賣掉。
「夠了!」
陳警官終於忍無可忍,一聲怒喝。
「這裏是審訊室!不是你們家的菜市場!」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我父母和趙鵬。
「趙先生,你的錢我們會查。但現在,我們在審理林珊的案子,請你們出去!」
「陳警官,」
趙鵬的律師不緊不慢地開口,「我們當事人是受害者,有權了解案件進展。」
「而且,我們懷疑林珊女士有同夥,她的妹妹林青,現在下落不明,非常可疑。」
「我們申請警方立刻對林青小姐進行網上追逃。」
我爸媽一聽這話,立刻慌了。
「不行!不能抓我女兒!」
媽媽尖叫起來。
「我女兒是無辜的!她現在肯定是被這個小賤人綁架了!」
「對!肯定是她為了獨吞那筆錢,把林青藏起來了!」
爸爸也跟著附和。
我冷眼看著他們荒唐的表演,心臟已經麻木了。
「把他們帶出去。」
陳警官對身邊的年輕警察下了命令。
我爸媽被強行架著往外拖,嘴裏還在不停地咒罵我。
「林珊你這個白眼狼!你不得好死!」
「你敢害你妹妹,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審訊室的門重重關上,隔絕了那些惡毒的詛咒。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隻剩下牆上時鐘滴答的聲響。
23點28分。
前世,我就是在這個時間,被徹底剝奪了呼吸。
「林珊。」
陳警官的聲音將我從地獄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遞給我一杯溫水。
「你還好嗎?」
我接過水杯,指尖的顫抖出賣了我的情緒。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
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
「隻要林青一哭,所有的錯就都是我的。」
女警看著我額頭上的傷口,眼神裏流露出一絲同情。
「你先處理一下傷口吧。」
她遞給我一包濕巾。
我擦拭著血跡,冰涼的觸感讓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放下水杯,抬起頭,直視著陳警官的眼睛。
「陳警官,我知道我今晚的行為很荒唐。」
「但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陳警官的眼神一凝:「什麼意思?」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被你們抓進來,」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現在躺在停屍房裏的,就會是我。」
陳警官和女警的臉上同時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我妹妹林青,拿了錢之後,給我打了最後一個電話。」
「她說,趙鵬不是善茬,他很快就會找到我。」
「她說,我們長得一模一樣,隻要我死了,就沒人會再追究那筆錢的下落。」
「她說,讓我替她去死。」
我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我的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那是我在來警局的路上,用變聲軟件偽造的一段錄音。
裏麵是“林青”惡毒又得意的聲音。
「姐,你就安心地去死吧,你的犧牲是值得的,我會帶著你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錄音播放完畢,審訊室裏落針可聞。
陳警官的臉色變得鐵青,他猛地站起身。
「小劉!立刻給我查林青的出境記錄和所有交通信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陳警官。」
我看著他因為憤怒而微微發紅的眼眶。
「你們最好再查一下,趙鵬先生昨晚十點,在城東高速上,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