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小姐。”
公寓前台微笑著將一張NFC門禁卡遞到我手上,還在解釋。
“上回您和您先生落在這裏的東西,我們已經收好了,您需要檢查一下嗎?”
我看著那張背麵貼著極小金屬徽記、編號為B612的門禁卡。
卡在喉嚨那句“這不是我的”,被前台打斷。
“許先生留的您電話,我們打了您幾次也打不通,您需要我陪您去一趟樣板房嗎?”
許先生,是我的丈夫,許奕辰。
這棟高層公寓,是我們事務所參與設計的項目,留的確實是我電話。
但我並沒有和許奕辰一起來過這個樣板房。
如果不是我,那前台嘴裏的“您”又是誰?
1
我接過那張門禁卡,指尖冰涼。
卡片背麵的金屬徽記,是定製的,上麵刻著一串編號——B612。
一個隻屬於我和許奕辰的暗號,源自那本他曾送我的《小王子》。
我捏緊了卡,對身邊的閨蜜路迦強扯出一個笑容。
“可能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落下了吧。”
路迦狐疑地看著我,又看看前台。
她拿起手機,翻出一張截圖,那是許奕辰前不久接受建築雜誌專訪的頁麵。
“忘了你家許大設計師當初怎麼說的了?”
“他說,如果他的設計圖裏,出現了除你顧以寧之外的女主角,他就主動滾出建築界。”
路迦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紮在我心上。
我嘴上應著:“我當然相信他。”
可B612這個編號,像一根刺,在我心裏紮了根。
我和路迦跟著前台來到樣板房。
那是一間高層的頂複式,視野開闊,裝修風格是我最偏愛的極簡主義。
前台說東西就放在儲藏室,然後識趣地退了出去。
我深吸一口氣,用那張不屬於我的門禁卡,輕輕一刷。
“嘀”的一聲,儲藏室的門開了。
裏麵沒有我想象中的奢侈品包袋,或是女士衣物。
隻有一個巨大的,純白色的箱子,靜靜地立在中央。
箱子上沒有任何品牌LOGO,材質特殊,像是用3D打印機一體成型的建築模型箱。
我的心猛地一跳,熟悉建築設計的我,一眼就看出這箱子的造價不菲。
路迦在我身後倒吸一口冷氣,剛要罵出聲。
我強作鎮定地走上前,打開了箱子的卡扣。
裏麵沒有精美的建築模型。
隻有一個舊款的硬盤,和一部黑著屏的平板電腦。
不祥的預感,如藤蔓般瘋長,纏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我們拿著箱子回到了車上。
我找出充電線,給那部平板電腦充上了電。
在我插上電源線的瞬間,一張小小的卡片從箱子的夾縫裏掉了出來。
那是一張衝洗失敗的建築底片,邊緣已經泛黃。
照片的背景,是許奕辰早期的獲獎作品,一座矗立在海邊的圖書館。
而在圖書館前,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孩正對著鏡頭,笑得燦爛又甜美。
那張臉,我從未見過。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
出軌的猜測,在此刻幾乎被證實。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躍著“老公”兩個字。
是許奕辰。
我顫抖著劃開接聽鍵,還沒來得及開口。
他那慣有的、溫和又帶著一絲寵溺的語氣就從聽筒裏傳來。
“寧寧,你已經整整三個小時沒有理我了。”
他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對我撒嬌。
“我不管,為了補償我,你今晚必須陪我去看新出的建築展。”
他的聲音透過電流,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裏。
那些曾經讓我心動的甜言蜜語,此刻聽來,卻像是一場無情的淩遲。
每一個字,都化作最鋒利的刀刃,將我的心割得鮮血淋漓。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我失語的瞬間,旁邊那部正在充電的平板電腦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鎖屏的壁紙上,一個女孩正親密地將頭靠在我丈夫許奕辰的肩上。
她笑靨如花。
而他,側著臉,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他們身後的背景,是一個我無比熟悉的建築項目工地。
那個項目,是我親手為他拍的紀實照片。
而現在,照片裏的女主角,卻換了人。
這致命的畫麵,如同驚雷在我腦中炸開。
瞬間,奪走了我全部的呼吸和心跳。
2
我猛地按下了掛斷鍵。
許奕辰還在電話那頭溫柔地呼喚著我的名字。
“寧寧?怎麼不說話?是信號不好嗎?”
我聽著那虛偽的關切,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路迦心疼地看著我,伸手想抱抱我。
我卻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固執地盯著那部平板電腦。
我要解開它。
我要看看裏麵,到底還藏著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試了我的生日,不對。
試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不對。
試了許奕辰母親的生日,還是不對。
一次又一次的密碼錯誤提示,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臉上。
我所有的理智和鎮定,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我抓起那部平板電腦,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向車窗。
“啊——!”
我再也控製不住,失聲痛哭。
平板被我砸在地上,屏幕卻詭異地再次亮起。
一條微信消息,赫然彈了出來。
發送人備注是:親親寶貝。
內容是:“親親寶貝,七夕禮物收到啦!今晚老地方等你,讓你看看我為你準備的‘鵲橋’哦~”
後麵還跟了一個俏皮的眨眼表情。
七夕......
鵲橋......
我像是被雷劈中,渾身僵硬。
鬼使神差地,我撿起了那部被我摔裂了屏幕的平板電腦。
顫抖著,輸入了許奕辰的生日。
屏幕,應聲解開。
我的世界,也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我點開了微信。
置頂的聊天框,就是那個“親親寶貝”。
我一眼就認出,許奕辰的頭像,是他靠在沙發上看書的側臉照。
那張照片,是我上個月在他書房裏,親手為他拍的。
我當時還笑著說,要把這張照片洗出來,放在我的錢包裏。
而現在,這張照片,卻成了他和另一個女人調情的憑證。
我點開他們的聊天記錄。
就在幾分鐘前,那個女孩發了一張情趣內衣的照片,問他好不好看。
“七夕我要穿著這套情趣內衣,接受許總的審查哦。”
而我的丈夫,我那清冷自持、在業界被稱為高嶺之花的丈夫。
用著我為他拍攝的側臉照做頭像,回複了一條消息。
“好期待!星星眼~”
後麵那個“星星眼”的表情,像一把匕首,刺得我雙目生疼。
我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
我點開了那個女孩的朋友圈。
沒有屏蔽任何人。
最新的一條,是半小時前發的,定位就在那棟公寓樓下。
配圖是那隻白色的3D打印模型箱。
文案是:“感謝許老師的禮物,成長的路上,有你真好。”
我往上翻著。
一條又一條,密密麻麻,像一張巨大的網,將我死死纏住。
從我們結婚開始的這五年裏,她一直在同步“記錄成長”。
許奕辰以出差為名,去的每一個城市,參加的每一個建築展。
她的朋友圈裏,都有“感謝許老師帶我見世麵”的動態。
配圖,是兩人各種隱晦的合照。
有時是玻璃上反射出的相依的影子。
有時是餐桌上兩隻碰在一起的酒杯。
有時,是兩隻交握在一起的手,手上戴著同款的情侶手鏈。
那些我曾深信不疑的、他為了事業奔波的日日夜夜。
原來,都有另一個女人,陪在他身邊。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推開車門,衝到路邊,吐得撕心裂肺。
路迦拿著水跟了下來,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她從我手裏拿過平板電腦,快速地翻看著。
突然,她的動作停住了。
她指著其中一張照片,那是一張辦公桌的特寫。
“以寧,你看這個。”
照片的角落裏,擺放著一個精致的微縮模型。
是安藤忠雄的「光之教堂」。
夜裏,會發出清冷的藍色光暈。
這個模型,是全球限量版,我曾經找了很久很久,都買不到。
許奕辰知道我喜歡,去年我生日時,他說托朋友從日本帶了一個回來。
可後來,他卻告訴我,在帶回來的路上,不小心摔壞了。
我當時還安慰他,沒關係,一個模型而已。
現在想來,那模型根本沒有摔壞。
隻是被他,送給了另一個女人。
3
我回想起當初問及模型時,許奕辰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應激反應。
我當時以為,那是摔壞了心愛之物的惋惜。
現在才終於明白,那根本不是惋惜,而是心虛。
我看著平板裏,那個女人朋友圈那些他曾借口項目考察,帶她看遍世界頂級建築的照片。
每一張照片,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複切割。
瑞士的瓦爾斯溫泉浴場。
挪威的峽灣觀景台。
日本的直島美術館。
那些我曾無數次在計劃書裏圈點,幻想著有一天能和他一起去感受光影魅力的地方。
他早已帶著另一個女人,先我一步,體驗了所有我期待過的風景。
從前的甜蜜回憶,在這一刻,都變成了最殘忍的鈍刀。
一刀一刀,淩遲著我的愛情。
路迦心疼地抱住我,聲音裏帶著哭腔。
“以寧,他不值得,我們不要了。”
我靠在她的肩上,眼淚無聲地滑落。
是啊,他不值得。
可我不甘心。
憑什麼他們快活逍遙,而我卻要在這裏獨自承受背叛的痛苦?
我擦幹眼淚,從路迦懷裏直起身。
我的眼神,變得冰冷而堅定。
“路迦,陪我演一場戲。”
我重新發動了車子,掉頭,開回了那棟公寓樓下。
我來到他們所在的公寓樣板房樓下,走進大堂。
我找到了物業管家,從錢包裏抽出一遝現金塞給他。
“幫我個忙,以送‘驚喜晚餐’的名義,推著餐車上去敲門。”
我將一個微型攝像頭,藏在了餐車一束花的陰影裏。
“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管家看著我冰冷的眼神和手裏的現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站在公寓樓下,抬頭仰望著那亮著燈的窗戶。
那裏,有我愛了五年的丈夫。
和一個我素未謀麵的小三。
我的內心,掀起驚濤駭浪,卻又在瞬間被我強行壓下。
冷靜,顧以寧,你要冷靜。
這隻是開始。
在管家推著餐車進入電梯後,我深吸一口氣,立刻撥通了許奕辰的電話。
幾乎是同時,我通過藍牙耳機,聽到了從攝像頭那端傳來的聲音。
公寓裏,響起了我為他設置的專屬鈴聲。
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時,他哼唱給我聽的一段旋律。
我聽到一個嬌滴滴的女聲不滿地嘟囔著。
“誰啊,這麼晚還打電話來。”
緊接著,是她略帶警惕的提醒。
“奕辰,是你老婆。”
我的複仇計劃,在這一刻,正式拉開了帷幕。
電話很快被接通。
許奕辰依舊用著那副溫柔得能掐出水的語氣,問我怎麼了。
“寧寧,想我了?”
我壓抑著喉嚨裏翻湧的恨意和惡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
“許奕辰。”
我叫著他的全名。
“你還記不記得,求婚那天,你對我許下的承諾?”
我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利劍,穿透聽筒,直指他的心臟。
這,是我對他審判的開場白。4
電話那頭,有片刻的沉默。
耳機裏,傳來那個女人的嬌笑聲。
她似乎正掛在他的身上,吐氣如蘭。
“奕辰,她說什麼呢?”
我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求婚那天的場景。
漫天煙火下,他單膝跪地,眼神虔誠。
他拉著我的手,鄭重發誓。
“我許奕辰此生,隻為你顧以寧一人畫藍圖,若有違背,我淨身出戶,滾出建築界,永不回頭。”
那誓言言猶在耳,可說誓言的人,卻早已背叛。
我看著平板上監控傳回的實時畫麵。
那個叫沈梔的女孩,正像一條蛇一樣,在他身上遊走。
而我的丈夫,卻在電話這頭,用沙啞的嗓子回答我。
“怎麼會忘。”
“寧寧,我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得。”
他說著記得,身體卻在迎接另一個女人的觸碰。
他似乎有些不耐煩,匆忙對我說道:“寧寧,我這邊還有個緊急會議,晚點打給你。”
說完,他便急不可耐地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的瞬間,我看到監控裏的他,一把將沈梔抱起,扔在了那張寬大的床上。
我坐在冰冷的車裏,通過小小的平板屏幕,像看一場與我無關的默劇。
我看著他們顛鸞倒鳳,不知羞恥。
耳機裏傳來他們交織的喘息和呻吟。
每一個聲音,都像一根燒紅的鐵烙,狠狠地燙在我的心上。
我感覺自己被一波又一波的疼痛麻痹,漸漸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裏恢複了平靜。
我聽到沈梔嬌喘著問他:“奕辰,你愛過我嗎?”
許奕辰的聲音,卻恢複了一貫的冷靜和克製。
他從床上坐起,慢條斯理地穿著衣服,聲音裏沒有一絲情欲的溫度。
“我愛的是顧以寧。”
“愛她的審美,愛她的靈魂,愛她能與我並肩站在世界之巔。”
沈梔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委屈和不甘。
“那我呢?我算什麼?”
許奕辰冷笑一聲,聲音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警告。
“你?”
“你不過是我在畫正式藍圖時,一時興起畫的草稿。”
“沈梔,記住你的身份,別癡心妄想。”
這份清醒的薄情,這份對兩個女人的雙重蔑視和玩弄,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原以為,他至少對這個女孩是有幾分真情的。
原來沒有。
在他眼裏,我們都不過是他設計圖上,可以隨意塗抹修改的線條。
一個是他精心設計的正式藍圖,一個是他無聊時消遣的草稿。
我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死了。
許奕辰穿戴整齊,準備離開。
他臨走前,又俯身在沈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像是一種安撫。
隨即,他再次撥通了我的電話。
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寧寧,會議結束了,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我看著他對小三最後的親吻安撫,感到一陣無法言說的悲涼。
我突然笑了,對著電話那頭,輕聲說:“好啊,我也很想見見你。”
我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他從未聽過的、詭異的笑意。
他似乎愣了一下。
我繼續說道:“許奕辰,你還記得嗎?當年你向我求婚,動用了無人機群,在事務所的外牆上投出了我的名字。”
“今天,我也想效仿一次。”
“你現在,去打開窗簾,看看對麵的世界。”
“看看我為你準備的,一場從天堂墜入地獄的‘光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