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書記辦公室。
煙霧繚繞,氣氛凝重得如同實質。
漢東省的權力金字塔尖,沙瑞金、李達康、高育良,齊聚一堂。
沙瑞金坐在主位,目光緩緩掃過自己的兩位搭檔,平緩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育良書記,達康書記,這一次叫你們二位來,原因應該都清楚。”
李達康眉頭緊鎖,他那張萬年不變的GDP臉上,此刻也寫滿了棘手。
他點點頭,聲音低沉。
“沙書記說的是那位新來的市長吧。”
“剛上任就整出這麼大的動靜,確實讓咱們很難辦。”
高育良扶了扶眼鏡,慢悠悠地補充,一句話就點出了問題的核心。
“關鍵不是動靜,關鍵是動靜的對象是侯亮平。”
“他背後是鐘老,這一點,我們不能不考慮。”
一句話,讓辦公室內的空氣更加沉悶。
三位漢東的掌舵人,內心都清楚。
無論那個新來的市長張嶽山是對是錯,為了漢東官場的政治穩定,這位新市長,必須被“處理”。
這是一種高位者的無奈,也是一種果決的取舍。
他們已經為這件事,提前定下了基調。
就在此時,秘書敲門進入,壓低聲音彙報。
“沙書記,侯亮平處長和張嶽山市長到了。”
沙瑞金揮了揮手,做出指示。
“讓亮平和張市長進來。”
“祁廳長和趙局長,讓他們先去休息室等候。”
這個安排就很意味深長了。
沙瑞金顯然是要將事件的核心人物,與地方的執行者剝離開來,直接進行最高層級的對話。
門被推開。
侯亮平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
消息傳到侯亮平耳朵裏的時候,他正和張嶽山對峙。
當他看到辦公室裏坐著的漢東三巨頭時,一股巨大的滿足感和安全感,瞬間充斥了他的胸膛。
看!
這就是我侯亮平的麵子!
我一個案子,驚動了整個漢東的最高層!
他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主動問好,隻是對著三位領導微微點頭,姿態擺得很高,仿佛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張嶽山跟在後麵,步履從容。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沙瑞金、李達康和高育良,沒有絲毫的緊張或卑微,仿佛隻是來參加一個普通的會議。
這種極致的平靜,與侯亮平的意氣風發,形成了鮮明刺眼的對比。
沙瑞金臉上露出禮貌性的微笑,他看向張嶽山,主動開口,試圖主導談話的節奏。
“張市長,歡迎來到漢東。”
“我聽說,你跟候處長在路上鬧了些不愉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大家都是為國家工作的,可不能因此傷了和氣。”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是詢問,也是定調。
然而,張嶽山沒有順著沙瑞金的話往下說。
他甚至沒有看這位省委一把手,而是將目光轉向了旁邊一臉傲然的侯亮平。
他用一種極其隨意的語氣說道:
“沙書記,具體的事情,還是問侯處長吧。”
他微微一頓,補上了後半句。
“畢竟,是他把我們攔下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一顆被拔掉引信的手雷,又被他輕輕地放回到了侯亮平的懷裏。
三位大佬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凝固。
他們預想中的解釋、辯解、甚至求情,都沒有出現。
這個張嶽山,竟然把問題核心,直接拋了回來。
侯亮平的臉色瞬間漲紅。
從躊躇滿誌、等待領導為自己做主,瞬間轉變為被當眾挑釁的憤怒。
他覺得張嶽山這是在所有領導麵前,羞辱他,挑戰他!
好!
你想讓我說,那我就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你的罪行說得清清楚楚,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侯亮平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口,添油加醋地控訴張嶽山“妨礙公務”、“包庇持槍暴徒”時。
張嶽山再次開口了。
他的臉上,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鼓勵般的微笑,靜靜地看著侯亮平。
“侯處長,你可要說清楚。”
他的語氣平緩,卻像是在為侯亮平的發言劃定重點,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在場所有人的心上。
“特別是,要講清楚你是在什麼情況下,決定要檢查我的車的。”
“以及,在我明確告知你我的身份之後,你又是如何堅持執法,最終決定將我帶到省檢的。”
說完,他最後看了一眼麵色已經開始變化的沙瑞金,補充道:
“這些細節,我想沙書記他們,肯定很想知道。”
話音落下。
整個辦公室,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侯亮平張著嘴,準備好的滿腔控訴,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不是傻子。
他瞬間明白了張嶽山這番話的歹毒用心。
這哪裏是讓他陳述案情,這分明是讓他當著三位省委巨頭的麵,進行自我審查!
回答?
怎麼回答?
說自己懷疑對方是丁義珍的同夥?
證據呢?沒有證據,就是憑空汙蔑一位市長!
說自己不相信對方的身份?在對方已經出示證件的情況下,就是公然的越級挑釁!
他感覺自己被架在火上,上不去,也下不來。
而沙瑞金、李達康、高育良三人,此刻的臉色,已經變得異常精彩。
他們都是在官場浸淫多年的老狐狸,瞬間就聽出了話裏的玄機。
這件事的性質,可能和他們之前預判的,完全不一樣!
這個新來的市長,不是待宰的羔羊。
他是一頭,正在對獵人露出獠牙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