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家宅“驚”變
徐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撫住瀕臨暴走的沈梅。她頂著一頭雞窩般的亂發,精心描畫的妝容被眼淚和汗水糊花,昂貴的套裝也皺巴巴的。她怨毒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最終卻隻能在徐朝的示意下,捂著陣陣刺痛的頭頂,狼狽地快步離開。
“媽!我的親媽誒!”徐朝這才轉向我,一副心力交瘁、苦口婆心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你闖了多大禍?再怎麼生氣也不能動手打人啊!這要是人家追究起來,夠你喝一壺的!”
我佯裝餘怒未消,梗著脖子:“我打她?那是輕的!她騙我兒子背一屁股債,我沒撕了她算好的!”
“哎呀,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徐朝趕緊湊近,壓低聲音,“人家沈經理是專業的,怎麼會騙我?是…是我自己…”他做出一副懊悔又衝動的表情,“是我太想給你買大房子了!一時…一時沒把持住!那首付…首付確實是開發商提供的短期借款…我…我已經簽了合同了!”
“什麼?!”我“震驚”地後退一步,聲音發顫,“你…你已經買了?還借了高利貸付首付?你…你…”我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
徐朝“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抱住我的腿,帶著哭腔:“媽!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可合同簽了,定金也交了,退不了啊!要是還不上錢,我就成老賴了,征信黑了,這輩子就完了!媽,你是我親媽,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他的演技在前世已經騙過了我一次,如今看來,依舊“真摯動人”。
我閉上眼,胸膛劇烈起伏,仿佛在極力壓抑著怒火和絕望。心裏卻在冷笑:戲肉來了,徐大勇和徐桂芬這對“好演員”該登場了吧?
果然,家門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徐大勇和他老娘徐桂芬“恰巧”回來了。徐大勇手裏還拎著個裝模作樣的公文包,徐桂芬則挎著個菜籃子。兩人看到跪在地上的徐朝和我“悲痛欲絕”的樣子,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計劃得逞的得意,但臉上立刻堆滿了“驚訝”和“關切”。
“這是怎麼了?阿朝怎麼跪著?玉芝,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徐大勇“焦急”地問。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驚醒”,帶著哭腔撲向徐大勇——卻在離他半米處硬生生刹住腳步,那熟悉的煙酒混合的體味讓我生理性厭惡。我隔著距離,指著徐朝,聲音帶著“崩潰”:“大勇!完了!你兒子…你兒子他貸款買了1400萬的房子!首付還是借的高利貸!我們…我們全家都要被他拖累死了啊!”
我聲淚俱下(硬擠出來的)地把“事情經過”又說了一遍,重點強調那恐怖的數字和即將到來的催債。
徐大勇的“震驚”和“憤怒”表現得恰到好處,他猛地瞪向徐朝,額角青筋暴跳:“混賬東西!你…你哪來的狗膽!1400萬?把你老子我賣了也值不了這麼多!”他揚起手,作勢要打我,似乎是我教唆的一般:“李玉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攛掇兒子買房的?想坑老子的錢?門都沒有!”
徐桂芬更是反應神速,一個箭步衝到門後,抄起那把熟悉的、結實的竹掃帚,劈頭蓋臉就朝我掄過來:“喪門星!不下蛋的瘟雞!自己生不出帶把的,抱個野種也養不好!還敢教唆他敗家?滾!帶著你的小廢物給我滾出徐家!你們娘倆愛死哪死哪,別連累我兒子!滾!”竹條帶著風聲,刮得我臉頰生疼。
前世刻骨的恐懼和屈辱瞬間湧上心頭,但我死死咬住後槽牙,沒有像前世那樣哀求。在那掃帚即將再次落下時,我猛地後退兩步,挺直腰杆,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清晰:
“大勇,媽,你們說得對!太對了!”
我轉向還跪在地上、一臉錯愕的徐朝,斬釘截鐵:
“徐朝!你做下這種沒腦子的事,傷透了我跟你爸的心!你已經是成年人了,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筆天價貸款,你自己想辦法還!從今往後,我和你爸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我們幫不了你,也絕不會幫你!”
空氣瞬間凝固。
徐朝徹底懵了,張著嘴,仿佛聽不懂我在說什麼。貸款…怎麼變成他自己還了?
徐大勇揚起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憤怒轉為錯愕,然後是不知所措。他下意識地收回了手。
徐桂芬掄掃帚的動作也卡住了,她看看我,又看看兒子徐大勇,渾濁的老眼裏滿是茫然。這劇本…不對啊!李玉芝不是應該哭著求他們幫忙,然後他們才好名正言順地把她掃地出門、撇清關係嗎?她怎麼…主動不要兒子了?
徐桂芬反應還算快,舉著掃帚在空中尷尬地劃拉了兩下,訕訕道:“哎喲,這地…這地咋這麼臟呢,一天不掃就落灰…” 開始裝模作樣地掃起幹幹淨淨的地板。
客廳裏彌漫著一種極其詭異的氣氛。徐大勇清了清嗓子,試圖把劇情拉回“正軌”:“咳咳…玉芝啊,你看你,說的這是什麼氣話?孩子…孩子雖然糊塗,但也是一片孝心,想讓你住大房子嘛。當父母的,哪能真看著孩子見死不救?”
他踢了徐朝一腳:“還不快給你媽認錯!好好哄哄她!”
徐朝如夢初醒,連忙膝行兩步,抱住我的腿(被我厭惡地躲開):“媽!媽我錯了!我真是一時鬼迷心竅!可我是為了孝敬你啊!你不能不管我啊!媽!” 聲音淒慘。
徐桂芬也放下掃帚,湊過來幫腔:“是啊玉芝,阿朝好歹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是你兒子!將來還指著他給你養老送終呢!怎麼能說斷就斷?心不能這麼狠啊!”
三人輪番上陣,軟硬兼施,唱念做打。我冷眼看著他們表演,直到火候差不多了,才重新“崩潰”地捂住臉,肩膀聳動,發出嗚咽聲(這次是努力憋笑憋的):“嗚嗚…我也舍不得阿朝啊…可那是一千四百多萬啊…就是把我們全家骨頭碾碎了也還不起啊…”
徐桂芬立刻給徐大勇使了個眼色。徐大勇會意,湊近我,壓低聲音,帶著“無奈”和“為你好”的口吻:“玉芝,你看這樣行不行?你爸媽…不是還有套老房子嗎?地段還行,應該能值點錢。要不…先讓他們賣了,給外孫救救急?先把首付那高利貸窟窿填上,剩下的房貸,我們一家人咬咬牙,多打幾份工,總能慢慢還清的!” 他刻意強調了“一家人”和“慢慢還”,畫著一個看似有希望的大餅。
我心中冷笑連連,麵上卻露出“掙紮”和“猶豫”:“那…那是我爸媽的養老房啊…賣了…他們住哪?不行…絕對不行!”
“可你兒子還不上錢就要變老賴,要坐牢啊!”徐大勇急了,聲音拔高。
我“哭”得更“傷心”了:“嗚嗚嗚…是啊…這可怎麼辦啊…你兒子要變老賴了嗚嗚嗚…”
“你就不能…”徐大勇有點抓狂。
我猛地抬頭,打斷他,眼神“亮”了一下,帶著“破釜沉舟”的意味:“要不…要不賣了咱家這套房吧!咱還年輕,租房子住也行!等…等阿朝那大房子下來了,我們不就有地方住了嗎?這樣壓力也小點!”
“不行!”徐大勇和徐桂芬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尖叫出來,反應之激烈,仿佛我要挖他們的祖墳。
徐大勇意識到失態,臉憋得通紅,強壓著怒氣,語速飛快地“解釋”:“玉芝!你糊塗啊!咱家這老破小才值幾個錢?賣了杯水車薪!你爸媽那套可是正經的大套四,學區房!賣了能解燃眉之急!等阿朝房子交房了,我們把他們接過來一起住,享享清福,不比你那老房子強百倍?這才是兩全其美啊!”
徐桂芬和徐朝也趕緊附和,口沫橫飛地描繪著賣了外公外婆房子後“美好”的還債生活和未來的“天倫之樂”。
看著他們貪婪急切的嘴臉,我知道魚已咬鉤。我“痛苦”地思索良久,終於“艱難”地點了點頭:“行…行吧。那我…回去住幾天,好好跟我爸媽…說說。” 我故意把“說說”兩個字咬得很重,帶著無盡的“無奈”和“犧牲”。
徐大勇母子三人臉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和難以掩飾的喜色。
收拾行李時,我背對著他們,動作緩慢。趁徐大勇在陽台煩躁抽煙、徐桂芬在廚房“忙碌”、徐朝在房間打電話(估計是給沈梅報喜)的間隙,我迅速用藏在指甲裏的微型采集器,在徐大勇放在沙發上的梳子和徐朝掛在門後的鴨舌帽內側,分別采集了帶有毛囊的頭發,小心封存。徐桂芬的?她的梳子就在衛生間,唾手可得。
徐朝,徐大勇,徐桂芬,還有沈梅…你們的DNA,一個都跑不了!好戲,才剛剛拉開帷幕。賣房?嗬,夢裏什麼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