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趕到醫院時,沈修則正靠在病床上,額頭纏著一圈紗布。
不算嚴重,隻是皮外傷。
他閉著眼,臉色有些蒼白,聽到腳步聲才緩緩睜開。
“你來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我沒有說話,隻是站在原地。
“醫生說我有點輕微腦震蕩,很多事記不清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頭。
“我隻記得,我們吵架了。”
“蘇念,對不起。”
這是三年來,他第一次跟我說對不起。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我一定會欣喜若狂,覺得所有的委屈都煙消雲散。
可現在,我隻覺得諷刺。
一場小小的車禍,就能讓他失憶,然後開始懂得珍惜眼前人?
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演。
“沈修則,別演了。”
我平靜地看著他,“你想留下孩子,我明白。”
“沈家三代單傳,你需要一個繼承人。”
“但我不會讓我的孩子,在一個沒有愛的家庭裏長大。”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冷靜,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不是的,蘇念,我沒有演。”
“我是真的,我隻是突然覺得很害怕。”
“害怕失去你,失去我們的孩子。”
他掀開被子想下床,作勢要來拉我的手。
我後退一步,避開了。
“協議我會讓律師盡快擬好,我們好聚好散。”
說完,我轉身就走。
手臂卻被他從身後用力攥住。
“蘇念!”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祈求。
“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
“以前是我混蛋,是我忽略了你,以後不會了,我發誓!”
我沉默地看著他。
看他眼底的紅血絲,看他故作脆弱的姿態。
心裏卻在想,當年溫晚出車禍時,他是不是也這樣守在病床前,寸步不離。
畫夾裏有一張畫,畫的是醫院。
溫晚躺在病床上,他握著她的手。
畫的角落裏寫著一行小字:阿晚,快點好起來,我娶你。
可惜,她沒能好起來。
所以,他娶了我。
“沈修則,”我一字一句,“我已經不愛你了。”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瞬間擊潰了他所有的偽裝。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抓著我的手也鬆了力道。
“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愛你了。”我重複道,“所以,我們離婚吧。”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跌坐回病床上。
我沒有再多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病房。
走出醫院大門,陽光刺眼。
我給周棠發了條信息,讓她盡快處理離婚協議。
然後,我打車去了另一家醫院,掛了婦產科的號。
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成為沈修則用來緬懷另一個女人的工具。
更不能讓他,成為我後半生都無法掙脫的枷鎖。
坐在冰冷的長椅上,等待叫號。
我的手輕輕放在還未隆起的小腹上,眼淚無聲地滑落。
寶寶,對不起。
媽媽不能這麼自私。
“蘇念?”
一個溫和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我抬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我的大學學長,也是這家醫院的主治醫生,江嶼。
“學長?”
江嶼看到我手裏的掛號單,又看了看我泛紅的眼眶,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擔憂。
“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我。”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快讓開!快讓開!”
幾個護士推著一張移動病床匆匆跑過。
沈修則跟在旁邊,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緊張和惶恐。
他甚至沒有看到我。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張病床上。
而病床上躺著的那個女人,即使隔著一段距離,我也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溫晚。
是那個本該在三年前就已經死去的,沈修則的白月光。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