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結束為期兩個月的海外學術交流後,我提前回國想給老公個驚喜。
在咖啡廳等陳宇下班的間隙,我習慣性地點開App,同步了他智能手表的健康數據。
屏幕上跳出的一條記錄,讓我愣住了。
下午兩點,心率從平穩的75飆升至138,形成一條長達半小時的高原曲線......
作為頂尖的健康管理師,我太懂這條曲線的含義了。
它告訴我——我老公,剛和另一個女人,結束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
可他中午發消息說,下午要參加重要的項目會。
胃裏一陣翻攪,我立刻撥通了他的電話。
“老公,下午做什麼了,我看你心跳好快。”
他聲音明顯一頓:“別提了,臨時陪甲方去項目工地走了一圈,累死我了。”
我沒有戳穿,掛了電話,點開了步數詳情。
心率狂飆的那半小時,他的總步數——37步。
1
我鬼使神差地調出了我和他的曆史數據。
我們上一次親密的時候,他的心率峰值也隻達到130,而且僅僅維持了不到十分鐘。
一個巡視工地的謊言,一個極高的心率,一個極低的步數。
三塊拚圖,拚湊出一個讓我不敢深想又無比惡心的場景。
五點整,陳宇從寫字樓裏走了出來。
他臉上沒有絲毫疲憊,反而是精神煥發,步履輕快。
他徑直走向我的那輛白色奔馳。
那是他用創業成功後賺的第一桶金給我買的結婚禮物,他說這是我們新生活的起點。
他拉開車門,卻沒有立刻上去。
片刻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野裏,像一記重錘砸在我的太陽穴上。
是溫慧。
陳宇大哥去年才因意外去世,本該在老家守寡的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血液瞬間衝上頭頂,我死死盯著那個方向。
她穿著一條寬鬆的連衣裙,小心翼翼地走到車邊。
陳宇立刻迎上去,極其自然地伸手摟住她的腰,先將她安頓在副駕駛座上,才自己坐了進去。
車子發動,彙入車流。
我的手腳一片冰涼,可踩著油門的腳卻異常穩定,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
那輛車最終在市婦幼保健院門口停下。
我看著陳宇扶著溫慧下了車,那份小心翼翼的姿態,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我隻覺得荒謬,可笑,還有一種被連根拔起的背叛感。
拿出手機,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我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聲音聽起來沒有顫抖。
他很快接了,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耐煩。
“怎麼了老婆,我這正開會呢,不方便接電話。”
“沒什麼,”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就是突然想,我們結婚三年了,事業也穩定了,是不是也該要個孩子了?”
我想看看,一個人說謊的極限在哪裏。
電話那頭,陳宇的呼吸猛地一滯。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驚慌失措、四處張望的表情。
“晴晴,怎麼突然說這個?”他的聲音都變了調。
“你不是說想再拚幾年的嗎?是不是我媽又跟你說什麼了?你別聽她的,我永遠支持你。”
他說得情真意切。
可我的視線裏,他正用另隻手,輕輕地、安撫性地拍著溫慧的後背。
寡嫂,正依賴地靠著他。
“我就是突然想了,”我輕聲說,“你先開會吧,不打擾你了。”
掛斷電話,我沒有再看他們一眼,調轉車頭離開。
原來,他不是不想要孩子。
他隻是,不想和我生。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信任一旦被踐踏,就再也無法複原。
那些曾經象征著愛情和未來的東西,如今隻讓我感到無比的惡心。
“小張,幫我辦兩件事。”
“第一,不計代價動用最快的渠道,查陳宇這半年所有的私人賬戶流水、開房記錄、消費明細。”
“第二,聯係中介,把我名下別墅、車都賣掉。對,立刻,馬上。”
2
車子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裏穿行,我不知道開了多久。
直到助理小張的電話打了進來才才在路邊停下。
“晴姐,您要的東西,有初步結果了。”
我的手指收緊,握著方向盤的骨節泛白。
“陳總半年來,一共向一個叫溫慧的賬戶,轉賬42次,總金額128萬。備注多為‘生活費’、‘營養費’。”
“另外,三個月前他在城南租了套公寓,就在市婦幼旁邊,租期一年。”
每多聽一個字,我胃裏的惡心感就翻湧得更厲害一分。
128萬......
大伯哥去世時,陳宇給了嫂子溫慧20萬撫恤,當時我還覺得他有情有義。
現在看來,真是天大的諷刺。
“繼續查,”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把所有能證明他們關係的證據,消費記錄、轉賬憑證、監控錄像,全部整理成證據鏈。”
我推開門回到家時,陳宇正係著圍裙在廚房忙活。
聞到熟悉的烏雞湯香味,我腳步頓了一下。
這是我過去最喜歡的味道,每次我工作勞累,陳宇都會為我燉上一鍋。
他聽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驚喜和心疼。
“晴晴,你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他快步走過來,擦了擦手想抱我:“肯定累壞了吧,我給你燉了你最愛喝的烏雞湯,補補身子。”
我不著痕跡地側身躲開,將包放在玄關櫃上。
“臨時改的航班。”
他的動作停在半空,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去,笑著說:
“快去洗手,湯馬上就好了。今天下午的會開得我頭都炸了,回家給你做飯正好放鬆一下。”
他演得很逼真——疲憊的神態,溫柔的語氣,都無懈可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會沉溺於他營造的這份溫情假象裏。
餐桌上,他殷勤地給我盛湯,不斷往我碗裏夾菜。
“多吃點,看你都瘦了。”
我拿著勺子,卻沒有半點胃口。
我隻想知道,一個男人為了圓謊,可以把細節做到什麼地步。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手機鬧鈴聲劃破了虛偽的溫馨。
陳宇臉色一變,手忙腳亂地去按掉放在餐桌上的手機。
但屏幕亮起的那一瞬,我看清了上麵的備忘錄標題——
【提醒慧慧吃葉酸】。
原來,謊言早已成為他的日常。
陳宇尷尬地笑了笑,立刻想好了說辭:
“嗨,部門的老李,老婆懷孕了,自己天天忘,非要我設個鬧鐘提醒他。”
他們部門,根本沒有姓李的。
我沒有說話,隻是抬眼看了看他,繼續用勺子輕輕攪動著碗裏的湯,一圈又一圈。
他坐立不安,正想再說點什麼緩和氣氛,手機屏幕又亮了。
這次是一條信息,我瞥見了發信人的名字——慧。
陳宇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後,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老婆,公司出了點急事,我得馬上過去!”
話音未落,他已經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和車鑰匙,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門。
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在安靜的餐廳裏回響。
我停下攪動湯勺的手,一個人坐在原地。
熱氣騰騰的烏雞湯,還在冒著香氣。
我靜靜地看著它,直到從滾燙變得冰冷,就像我的心。
3
我將那碗冰冷的烏雞湯倒進垃圾桶,正收拾著他的行李,門鈴響了。
門口站著婆婆,以及她身後那個熟悉的身影——溫慧,陳宇的寡嫂。
我的視線落在溫慧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她下意識地護在那裏。
她們腳邊,是兩個大號行李箱。
婆婆沒等我開口,就一把推開我,徑直扶著溫慧進了屋,像女主人一樣發號施令:
“慧慧,快去沙發坐,當心身子。
她安頓好溫慧,這才轉向我,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蘇晴,我今天就把話給你挑明了,慧慧有了,是陳宇的。”
她很滿意我臉上的震驚,用一種不容置喙的口吻,宣布著他們早已盤算好的計劃。
“我和陳宇說好了,你事業心重,我們不逼你生孩子,但陳家的香火不能斷。”
“所以,就讓慧慧生。孩子生下來,由慧慧帶著。戶口先落在你名下。”
“等孩子大點,就過繼給你大伯哥,也算了了他一樁心願,我們老陳家對得起列祖列宗。”
“之後,你和陳宇再生一個,兩全其美!”
“你還是我們陳家名正言順的媳婦。你隻要大度點,可以繼續當你的女強人。”
我聽完,笑了。
走到門口,拎起兩個大行李箱,用盡全力扔了出去。
“滾出去。”我指著門外,“現在,立刻!”
“蘇晴你瘋了!”婆婆尖叫起來,
“你自己不下蛋,還見不得別人生!她肚子裏可是我們陳家的種!”
我沒理會她的叫罵,直接把她們兩人推出了門外,“砰”地一聲甩上門。
不到十分鐘,門鎖急促轉動,陳宇撞了進來,額頭是汗,臉色蒼白。
“晴晴!你聽我解釋!”他衝過來想拉我的手,被我側身躲開。
陳宇撲了個空,表情更加慌亂,眼眶瞬間就紅了,聲音發顫:
“這一切都是我媽逼我的!我大哥死得早,我媽天天念叨,說他沒後,在下麵不安生。”
“我們老家有個規矩,叫‘肩挑兩房’,弟弟必須替哥哥延續香火!”
他舉起手,像是在發誓:“我愛的人隻有你!我和嫂子......真的是為了給我哥留個後!”
“等孩子過繼了,我保證讓她滾得遠遠的!晴晴,你就當幫幫我,行嗎?”
我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他伸來的手,冷冷地看著他。
“陳宇,你寡嫂懷了你的孩子,現在還要我幫你養?”
陳宇僵住,剛要說什麼,手機響了。
婆婆尖利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慧慧被你那個瘋婆娘嚇到了,肚子疼得厲害!你快過來!”
陳宇掛斷電話,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沉默了幾秒,“噗通”一聲跪在我麵前。
“老婆,我錯了!”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我混蛋!被我媽洗了腦,才辦了這種蠢事!”
“你放心,這個孩子不能留!我現在就過去,我讓她把孩子處理掉!”
見我一言不發,他從地上站起來,轉身倒了杯水,遞到我麵前。
“老婆,你先冷靜下,喝口水。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等我回來,我再好好跟你認罪。”
我看著他遞來的水杯,接過來,一飲而盡。
杯子從我手中滑落的瞬間,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
我踉蹌著扶住桌子,看見陳宇的臉在眼前扭曲、模糊。
水裏有東西。
意識陷入黑暗前,我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4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被關在地下室。
手腳被繩子捆著,嘴也被封條死死粘住。
外麵暴雨如注,城市裏響起了防空警報,一聲接著一聲,讓人心裏發慌。
我拚命掙紮,但隻是徒勞。
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陳宇走了下來。
他看見我在地上扭動,卻無動於衷。
“晴晴,你醒了,冷靜點了沒。”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自顧自地開口。
“你不該把嫂子推出門。她懷著孩子,萬一出事怎麼辦?”
我死死盯著他,發出“唔唔”聲。
“我知道你事業心強,不想生孩子。沒關係,正好嫂子可以生。”
“你放心,她不會威脅到你的位置。等孩子出生,我們就抱過來養,落在你名下,對外就說是你生的。”
“這樣我能媽安心,大哥也能有後,你也能繼續拚事業,這不是幾全其美嗎?”
他說得理所當然,好像他出軌都是為了我。
“晴晴,我知道你隻是一時生氣。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不要就不要?”
“隻要你點點頭,承認你錯了,以後好好聽話,我就放你出去,我們還像以前一樣過日子。”
我第一次對麵前的男人感到陌生,甚至覺得他很可怕。
沒有猶豫,我立刻點頭。
在這種時刻,尊嚴一文不值。
我要活下去。
看到我服軟,陳宇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早這樣不就好了。”他蹲了下來拍了拍我的臉,動手解我手腕上的繩子。
就在這時,廣播的聲音從外麵斷斷續續傳來:
“特大暴雨......水庫......泄洪......緊急轉移......”
幾乎是同時,一絲涼意從身下傳來。
水,正從門縫裏擠進來,很快沒過了腳麵。
陳宇臉色劇變,繩結剛解到一半,外麵就傳來溫慧帶著哭腔的尖叫。
“阿宇!進水了!我肚子好疼!救救孩子!”
緊接著,是婆婆不容反抗的命令:
“阿宇,快帶慧慧去醫院!要是動胎氣傷了我孫子,我跟你沒完!”
他猶豫了兩秒,最終收回手站起身,語氣急促:
“晴晴,慧慧是孕婦,不能出事。你安分點別任性,我先送她走,一會兒讓媽下來帶你離開。”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地下室的門“砰”的一聲被撞上。
我聽見他帶著溫慧往外走的嘈雜聲,婆婆還在旁邊大聲催促:
“快走,小心點,別弄傷了我的金孫!”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
過了一會兒,外麵又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亂糟糟的。
是婆婆!
我甚至能清晰地聽見婆婆在貪婪地念叨:
“金鐲子......房產證,對,房產證在哪......”
慢慢的,外麵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就在我以為自己被遺忘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地下室門口。
婆來救我了!
那一瞬間,巨大的希望湧上心頭。
我激動地想要大叫,但嘴被封著,隻能發出嗚咽。
可我等來的,不是開門,而是鑰匙插進鎖孔,用力轉動的聲音。
“哢噠”一聲,門被反鎖了。
緊接著,是婆婆惡毒的咒罵,貼著門縫鑽了進來:
“想出來?做夢!淹死你這個不下蛋的賤人!”
腳步聲再次遠去。
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聲音了。
洪水瘋狂湧入,迅速沒過我的膝蓋。
我靠著牆壁,慢慢滑坐下去,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幹了。
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