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及笄三年,無人敢娶趙蕪這個算命女。
於是她撿了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回家,逼他以身相許。
男人說隻記得自己叫蕭胤,卻不知道自己來自何處,要去往何方,聽到她這話,他眉頭一蹙:“荒唐。”
“哪裏荒唐了?”趙蕪借著酒勁,直接坐到他身邊,伸手去解他的衣帶,“我瞧你身子也大好了,報恩正當其時……”
“姑娘!”蕭胤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語氣嚴厲,耳根卻微微泛紅。
“你凶什麼?”趙蕪癟癟嘴,有點委屈,“我一個人養你很辛苦的!你看村裏誰家姑娘像我這麼大還沒嫁人?我都成老姑娘了……你就當行行好,給我當相公嘛……”
她說著,竟真的掉下淚來。
蕭胤看著她紅紅的眼圈,沉默了片刻,手上的力道鬆了些,趙蕪趁機掙脫,不知羞地繼續扒他的衣服。
燭火搖曳,一室春光。
此後三年,日子仿佛就這麼平淡地過了下去。
趙蕪依舊在外麵擺攤算卦,坑蒙拐騙,蕭胤依舊對她不冷不熱,但至少夜裏會同榻而眠。
趙蕪有點傻氣,覺得這樣也好,至少不是一個人了。
她盡心盡力地照顧他,有什麼好吃的都緊著他,自己常常啃幹饃喝稀粥,卻把他養得愈發豐神俊朗。
直到那天,他恢複記憶,想起自己是當朝太子!
很快,太子流落民間並被尋回的消息傳開,全村轟動。
村民圍在趙蕪家矮小的籬笆外,伸長了脖子,臉上是趙蕪從未見過的羨慕與討好。
“阿蕪真是好福氣啊!竟然救了太子殿下!”
“這下可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以後就是太子妃娘娘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鄉親啊!”
趙蕪聽著這些話,隻覺得恍惚。
她是個孤兒,因為是個女兒,剛出生就被爹娘丟了,是師傅撿了她,教她算卦謀生。
她雖然騙人,但也有良心,從不騙窮苦人的錢,偶爾騙多了為富不仁者的銀子,還會偷偷接濟村裏人。
可村裏人依舊不喜歡她,嫌她是個神棍。
這還是第一次,她被這麼多人圍著恭維。
她心裏生出一絲微弱的希冀。
也許……也許她真的能跟著他去京城?當太子妃她不敢想,但至少……能留在他身邊,往後,便都會是好日子。
她想去問問蕭胤,若是真要帶她走,能不能請個人先教教她規矩,免得給他丟人。
她朝著屋裏走去,卻聽見裏麵傳來另一個熟悉的女聲——
宋雪見!
宋雪見是半年前來到村子的,說是京城落難的官家小姐,家裏犯了事,來此投親不遇,便暫住了下來。
她知書達理,溫柔嫻靜,和蕭胤有很多共同話題。
他們常常在一起談詩論畫,說些趙蕪聽不懂的朝堂大事。
趙蕪不喜歡宋雪見,因為蕭胤對她笑的時候,比對自己三年加起來都多。他對宋雪見說話總是溫聲細語,對自己卻總是蹙著眉頭。
不過沒關係,趙蕪想,他是太子,他們馬上就要離開這個村子了,以後就見不到宋雪見了。
她剛要推門,卻聽到宋雪見的聲音帶著遲疑:“殿下真的打算帶雪見回京嗎?那……阿蕪姑娘怎麼辦?”
趙蕪的手頓在了半空。
接著,是她聽了三年的、無比熟悉的清冷嗓音,此刻卻說著最殘忍的話:“她的確於我有救命之恩,但身份低微,言行粗鄙,更兼常年坑蒙拐騙,太子妃之位,豈能予她?屆時,許她黃金千兩,再為她在這村裏尋一門好親事便是。我看村頭那位許秀才就不錯,雖家貧些,但為人正直。”
轟!
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開,趙蕪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凍僵了。
原來……原來他竟是這般想她的。
還要把她許給那個見了女子就臉紅、說話結結巴巴的許秀才?
心口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可細細想來,他說的又何嘗不對?
他本就對她冷淡,恢複記憶後,更是連那點表麵的溫情都沒了。
他們之間,本就是雲泥之別。
屋內的對話還在繼續。
宋雪見聲音低柔,帶著自卑:“也是,殿下是九天皓月,而雪見家門不幸,已是戴罪之身,與阿蕪姑娘一樣,都配不上殿下……”
“莫要妄自菲薄。”蕭胤打斷她,語氣是趙蕪從未聽過的溫和,“你宋家冤情,回京後我自會為你父親平反。你本就是名門閨秀,與她這種鄉野之人……自是不同。”
後麵的話,趙蕪再也聽不清了。
眼淚模糊了視線,她踉蹌著退後幾步,轉身逃離了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是啊,他從來都是嫌棄她的。
嫌棄她騙人,嫌棄她不知禮數。
可他不知道,若不是靠這點“坑蒙拐騙”,她哪來的錢給他買藥買補品?哪能把他養得這麼好?
宋雪見就不同了,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哪怕落難了,也帶著他熟悉的書卷氣和優雅儀態。他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認了。
既然他說秀才好,那他見多識廣,總沒錯。
嫁就嫁吧。
她找到村裏的王媒婆,直接說明來意:“王婆婆,麻煩您去許秀才家說個媒,就說我趙蕪,想嫁給他。”
王媒婆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阿蕪,你瘋了?太子殿下都要帶你走了,你嫁那個窮秀才做什麼?你辛辛苦苦養了殿下三年,好吃的好喝的都緊著他,自己過得緊巴巴,眼看就要熬出頭了……”
“他說我嫁給秀才好。”趙蕪打斷她,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就嫁給他好了。”
王媒婆看著她灰敗的臉色,似乎明白了什麼,長長歎了口氣:“造孽啊……行,婆婆去給你說。那許秀才家裏窮得叮當響,能白得個媳婦,估計樂得睡不著覺。”
“謝謝婆婆。”趙蕪笑了笑,比哭還難看。
了卻一樁心事,她慢慢走回家。
推開籬笆門,卻看見蕭胤和宋雪見還站在院裏說話,夕陽餘暉灑在他們身上,宛如一對璧人。
趙蕪心裏酸澀得厲害,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
“去了何處?”蕭胤見她回來,淡淡問道。
趙蕪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紅腫的眼睛:“沒去哪,隨便走走。”
蕭胤似乎也沒深究的打算,隻道:“京城的人已到了,不日我將啟程回京。雪見家中之事亟待處理,我會先帶她回去。待京中事務處理妥當,我再派人來接你。屆時,你想要什麼,盡可提。”
趙蕪心想,他不是都替她想好了嗎?
黃金千兩,一門“好”親事。
她已經自己去說親了,到時候他隻需送來黃金千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