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文】若使天下兼相愛,國與國不相攻,家與家不相亂,盜賊無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則天下治。(《墨子·兼愛上》)
【大意】假若天下的人都相親相愛,國家與國家不相互攻伐,家族與家族不相互侵擾,盜賊沒有了,君臣父子間都能孝敬慈愛,像這樣,天下也就能治理得很好了。
墨子要天下人相親相愛,則天下可治。如果以自己為中心的話,天下就沒有朋友,隻有陌生人。
置身於鬧市當中,常會為自己身邊擁來擠去的陌生人而氣惱,甚至會討厭那些陌生人。倘若換了地方,在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或是戈壁,我們卻會為偶然發現的一點人的跡象而欣喜若狂,會有一種溫情自然地流滿全身。
親人、朋友對自己的重要,大家很容易意識到,而陌生人對我們的重要,卻常常被人們遺忘了。
沒有朋友會很痛苦,而沒有陌生人又會怎麼樣呢?我們吃的飯、穿的衣、坐的車、住的房從何而來?人類怎樣形成一個完整而有序的社會?
陌生人的相對麵是熟人,是朋友,是親戚,有熟悉的人就必然會有陌生的人,他們共同形成一個適宜人生存的環境。每個人隻有在這樣的環境和氣氛中才能夠生活得方便、自如、充實。
對一個親戚和朋友,親熱也罷,寬容也罷,討好也罷,迎合也罷,都容易做到。付出可以得到回報,付出的是一,得到的回報興許是二。在這個時候,我們最容易掩蓋起自己的本性,掩藏起自己的缺點,專揀對方喜歡的話說,將最好的一麵展示給對方看。
對陌生人就完全不同了,一切功利的想法都成了多餘,裝扮出來的自謙或自傲也沒有必要,沒有責任也沒有負擔,想怎樣就怎樣。
這時,最能看透一個人的內心本質,最能檢驗一個人的修養和品格。
一個殘疾人向你行乞,你能夠掏出身上最後一塊錢,一個人擠車時不慎踩了你的腳,你會體諒地一笑。
老人被絆倒在路邊,你能夠彎腰扶他起來。
墨子以他整個的生命向我們講述著這樣的道理:要平等地愛任何人,不管是親人、朋友,還是陌生人,都沒有差別,愛陌生人,就像愛你的親人一樣。
要做到這一點是很困難的,在《墨子·耕柱》中墨子的學生巫馬子坦率地說:
“我愛鄒國人比越國人深,愛魯國人比鄒國人深,愛我家鄉人比魯國人深,愛我家裏人比家鄉人深,愛我父母親比愛家裏其他人深,愛我自己比愛我的父母親深,因為這是更貼近自身的緣故。打我,我就會感到疼痛;打別人,我就不感到疼痛。我為什麼不去幫自己而去幫助別人呢?所以,我隻會殺他人以利於我,而不會殺我自己以利他人。”
巫馬子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人都難免有弱點。我們要做的事應該是:克服它而不要去助長它。就像身上長了瘡,醫生要做的是擠出膿血,使之愈合,而不是助其向全身蔓延。
針對巫馬子的話,墨子指出:“既然這樣,那麼有一個人喜歡你的主張,這個人就想要殺掉你以利於他自己;十個人喜歡你的主張,這十個人就想要殺掉你以利於他自己;天下的人都喜歡你的主張,天下的人就都想要殺掉你以利於他自己。”全天下的人都想要殺掉提出這個主張的人,你還能保全自己嗎?
曾看到一個20歲的女孩走上台去唱歌。也許心理準備不夠充分,旋律響起後,她才唱了開頭一句:
“雨瀟瀟……”
女孩跟不上旋律,非常尷尬,不知所措,再也唱不下去了。
有一個男孩從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台上,拿起另一隻麥克風,站在女孩的身旁,待樂曲重又過渡到開頭的時候,跟女孩齊聲唱:“雨瀟瀟,恩愛斷姻緣……”唱了這開頭的一句後,他放下麥克風,大方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那個女孩在他的“啟動”下,有了信心,拉開了嗓子,大聲唱完。
當時我的心不覺湧出了一種感動。
一年冬天,我獨自走在廣州的街上。經過公園前的馬路,我正想著心事。忽然聽到一聲響亮的“喂!”接著被一個小夥子拉了一把。一輛紅色的士飛快地從我麵前擦身而過。我被嚇了一大跳。當我定下神來想說聲“謝謝你”的時候,那小夥子早已跨上自行車無影無蹤了。
後來獨自逛街過馬路,我總會想起這位麵容都未曾記清的陌路人。
有一個不快活的老頭兒,他常來看我。他的老伴幾年前過世了,唯一的女兒也嫁到了美國。他不習慣那邊的日子,不願意去住。他說:“我已是快入土的人了,還企望什麼呢?”
這位沒有任何企望的孤獨的老頭兒非常節儉,不喝酒也不抽煙,隻是喜歡喝咖啡。當我把一塊白色方糖投入他的杯盞中,用一隻小湯匙不斷地攪動的時候,他竟感動得流出眼淚來。
以後每每他來看我,我都細心地為他煮咖啡,並且把一塊白色方糖放進他的杯中,為他慢慢、慢慢地攪動。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在這淡淡的苦味的杯盞中,他是否能獲得一點甜意和安慰、一絲溫暖?
人類的血緣之愛是上天賦予的。而沒有血緣的陌路人的愛是一種博愛,一種比血緣感情更深刻的東西。它有一種無形的凝聚力,把人類團結在一起,讓親密和溫暖洋溢於你我他的心間。
我們都渴望愛,渴望溫情,渴望幫助。
別人給予我愛,我當把這愛也傳遞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