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著孫德勝一行快馬加鞭地消失在夜色中,蒼雲嶺上那股壓抑到極致的悲情氣氛,如同被戳破的氣球,“噗”的一聲,煙消雲散。
前一刻還哭得死去活來的戰士們,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那張抹得跟猴屁股一樣的臉上,看到了濃濃的笑意。
“哈哈哈!團長,您剛才那兩嗓子,可真把俺給嚇著了!俺還以為您真要哭過去了呢!”
“可不是嘛!我大腿都快掐紫了才擠出那兩滴貓尿,跟團長您這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團長威武!不但能打鬼子,還能騙鬼子......不對,是騙友軍!”
戰士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氣氛重新變得熱烈而歡快。剛才那場集體飆戲,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場新奇而刺激的體驗。
李雲龍背著手,像個檢閱部隊的將軍,得意洋洋地在陣地上踱步,聽著戰士們的恭維,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後頭去了。
“都學著點!”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教導主任的架勢“打仗不光是靠槍杆子,還得靠腦瓜子!咱們八路軍窮沒家底就得從敵人那裏搶,從友軍......咳咳,從上級那裏‘爭取’!哭窮,這是一門藝術,你們要學的還多著呢!”
趙剛在一旁聽得眼皮直跳,他走到李雲龍身邊,壓低聲音,哭笑不得地說道:“老李,你差不多就得了!你這是在教唆全團的戰士跟你一起當無賴!”
“什麼叫無賴?”李雲龍脖子一梗,“我這叫戰術性哭窮!是保存革命火種的必要手段!老趙,你這個書生,就是太要臉!在戰場上,臉皮這玩意兒,一文不值!能換來一挺機槍,一顆子彈嗎?”
趙剛被他這套歪理邪說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暗自祈禱,希望旅長能晚點到,或者......幹脆別來了。
然而,事與願違。
“團長!團長!不好了!”
一名負責在山口放哨的偵察兵,連滾帶爬地從山下衝了上來臉上帶著驚慌失措的表情。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天塌下來了?”李雲龍眉頭一皺。
“是......是旅長!旅長親自帶隊來了!”偵察兵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好家夥,黑壓壓的一片,全是騎兵!離咱們這兒,不到五裏地了!”
“什麼?”
李雲龍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凝固了。
他猛地抬頭望向山下,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他仿佛已經能聽到那急促的馬蹄聲,和旅長那標誌性的大嗓門。
“我滴個乖乖......這老家夥怎麼來得這麼快!”李雲龍低聲罵了一句,臉上的表情,瞬間從得意,切換到了十萬火急的焦灼!
“快!快!快!都他娘的別愣著了!”李雲龍發出一聲比剛才任何時候都要響亮的咆哮那聲音活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一級警報!這不是演習!重複一遍,這不是演習!”
“藏!給老子把所有好東西都藏起來!速度!速度!”
剛剛還一片祥和的慶功宴現場,瞬間變成了一個被捅了的馬蜂窩。
“轟隆!”
張大彪帶著幾個戰士,手忙腳亂地想把一門九二炮推進事先挖好的坑裏,結果用力過猛,沉重的炮身一歪,差點砸到腳。
“笨蛋!用撬棍!”張大彪急得滿頭大汗,對著手下破口大罵。
“肉!我的肉!”一個戰士剛從火上取下一大塊烤得滋滋冒油的馬肉,還沒來得及下口,就被班長一腳踹飛,連肉帶人滾到了一邊。
“吃你娘的吃!趕緊把火給老子滅了!把肉都扔山溝裏去!快!”
“罐頭!罐頭!誰他娘的還敢露著罐頭盒,老子把他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整個蒼雲嶺陣地,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戰士們以一種打掃戰場時都未曾有過的效率和熱情,瘋狂地毀滅著一切“犯罪證據”。
剛才還堆積如山的武器彈藥,在短短幾分鐘內,就被藏匿得無影無蹤。九二炮和重機槍被推進了深坑,蓋上帆布和泥土,看上去跟普通的地麵毫無二致。成箱的子彈和手榴彈,被塞進了山壁的縫隙和隱蔽的山洞。
那些吃了一半的肉,啃了一半的飯團,被戰士們戀戀不舍地扔進了山穀。篝火被迅速踩滅,隻留下一縷縷青煙和一股揮之不去的肉香。
戰士們再次手腳麻利地往自己和同伴的臉上抹上鍋底灰,撕扯著本就破爛的衣服,一個個重新進入了“悲情影帝”的角色。
趙剛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堪稱奇景的一幕。
他看到一個戰士,情急之下一屁股坐在一箱還沒來得及藏的牛肉罐頭上,然後一臉悲愴地開始捶地,嘴裏還念念有詞:“我的兄弟啊!你死得好慘啊!”
他看到另一個戰士,飛快地將一瓶清酒倒在地上,然後把空瓶子小心翼翼地藏進懷裏,臉上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
荒誕!
太他娘的荒誕了!
趙剛捂著臉,他感覺自己再在這裏待下去不是被敵人打死,就是被李雲龍活活氣死,或者......被他徹底同化。
就在這片混亂即將達到頂峰時,山下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
來了!
李雲龍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爛的衣領,然後對著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擰了一把!
“嘶――”
劇烈的疼痛,讓他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再次切換到那副悲痛欲絕、搖搖欲墜的模樣,對著身邊同樣已經進入角色的趙剛,虛弱地說道:“老趙......扶......扶我一下......”
趙剛嘴角抽搐了一下,但還是認命地伸出手,攙住了這位“重傷垂危”的團長。
......
“駕!”
旅長一馬當先,如同一陣旋風,衝上了蒼雲嶺。
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此刻寫滿了複雜的情緒。有聽到捷報後的狂喜,有對阪田聯隊覆滅的難以置信,更有孫德勝口中,對獨立團付出慘重代價的深深的痛惜。
當他看到陣地上那番“淒慘”的景象時,他心中的痛惜,瞬間壓倒了狂喜。
他看到了那些蜷縮在工事裏,眼神麻木,渾身帶傷的戰士。
他看到了那簡陋的傷兵營裏,躺滿了一排排痛苦呻吟的傷員。
他看到了整個陣地,都籠罩在一片死寂和悲愴之中。
旅長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雲龍!李雲龍!”他翻身下馬,虎目含淚,大步流星地衝了過來。
當他看到被趙剛“攙扶”著,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李雲龍時,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李雲龍,這個在戰場上流血不流淚的鐵漢,聲音竟有些哽咽:“好小子!打得好!打得好啊!我早就知道,你李雲龍是塊好鋼!”
李雲龍“虛弱”地靠在旅長的懷裏,抬起那雙通紅的眼睛,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旅長......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黨......我把獨立團......打光了......”
“胡說!”旅長眼睛一瞪,拍著他的後背吼道“能用一個團的代價,換掉阪田一個精銳聯隊!你這是天大的功勞!是奇功!犧牲的同誌,都是英雄!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
他扶著李雲龍,讓他坐在一塊石頭上,然後環顧四周,看著那些繳獲的“破爛”武器,心中更是感慨。
“我聽孫德勝說了你們彈藥打光了是靠著刺刀和牙齒,硬生生拚垮了阪田!好樣的!這才是我們八路軍的軍魂!”
旅長越說越激動,他走到一堆“漢陽造”麵前,隨手拿起一支,入手的分量卻讓他眉頭微微一皺。
不對。
這槍......怎麼感覺比普通的漢陽造要重上不少?而且這槍托的木料,這槍身的質感......
他不動聲色地將槍放下,又向前走了幾步。他的鼻子,比孫德勝的還要靈敏。那股被風吹淡了卻依舊頑固地盤旋在空氣中的肉香味,根本逃不過他這個老饕的嗅覺。
他的目光,在地上隨意地掃過。
很快,他就發現了一處被踩踏得有些不自然的泥土。泥土的縫隙裏,似乎還滲著一絲油光。
旅長緩緩地蹲下身,伸出手指,在那塊泥土上撚了撚,然後放在鼻子前聞了聞。
一股濃鬱的混合了醬油和牛肉的香味,直衝他的鼻腔。
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緩緩站起身,臉上那股痛惜和激動的表情,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沉。
他看著那個還在趙剛身邊,一臉“悲痛”的李雲龍,心中冷笑。
好你個李雲龍!
老子就知道你小子屬泥鰍的渾身都是心眼!跟老子玩這一套!
他沒有當場發作,而是背著手,像個巡視領地的獅王,在陣地上慢悠悠地踱起步來。
他的每一步,都踩得不輕不重但每一步,都讓李雲龍和趙剛的心,跟著向上提一截。
趙剛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旅長那看似隨意的目光,卻像X光一樣,掃過陣地的每一個角落,任何一絲不和諧,都無法逃過他的眼睛。
終於,旅長在一塊蓋著破帆布的“土堆”前停下了腳步。
這土堆不大,偽裝得也很好,但它那過於規整的方形輪廓,在滿是彈坑的陣地上,顯得有些突兀。
“雲龍啊,”旅長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打了這麼大的仗,弟兄們都辛苦了。這又是挖坑,又是埋人的把戰場打掃得這麼幹淨,不容易啊。”
李雲龍心裏“咯噔”一下,但臉上依舊保持著悲戚:“應該的......不能讓犧牲的弟兄們,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
“是啊。”旅長點了點頭,然後猛地一抬腳,狠狠地踹在了那塊帆布上!
“嘩啦——”
帆布被踹開泥土飛濺。
露出來的不是什麼烈士的墳墓,而是一隻嶄新的印著日文的彈藥箱!
旅長彎下腰,一把掀開箱蓋!
滿滿一箱黃澄澄、油光鋥亮的步槍子彈,整整齊齊地碼放在裏麵,在火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空氣,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李雲龍臉上的悲傷,僵住了。
趙剛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旅長緩緩地直起身子,他沒有看那些子彈,而是死死地盯著李雲龍,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微微抽搐著。他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了一句話:
“李!雲!龍!”
“你他娘的不是說人均不到三發子彈嗎?”
“那你給老子解釋解釋!”
旅長猛地一腳,再次狠狠地踹在旁邊的另一個土堆上!
“轟隆”一聲!
泥土塌陷,露出來的赫然是一門黑洞洞、猙獰無比的九二式步兵炮的炮管!
“這!他!娘!的!又!是!什!麼?”
旅長的怒吼,如同炸雷,響徹了整個蒼雲嶺!
......
旅長那一聲雷霆震怒般的咆哮,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瞬間炸碎了蒼雲嶺上空所有虛偽的悲情和僥幸。
“李!雲!龍!”
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金石交擊的鏗鏘和足以點燃空氣的滔天怒火。
“你他娘的不是說人均不到三發子彈嗎?”
“那你給老子解釋解釋!”
“這!他!娘!的!又!是!什!麼?”
那黑洞洞、猙獰無比的九二式步兵炮炮管,就像一隻從地獄裏伸出的嘲諷之手,無情地戳穿了李雲龍精心編織的所有謊言。
空氣,在這一刻凝固到了冰點。
剛剛還沉浸在劫後餘生和集體飆戲快感中的戰士們,一個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臉上的表情僵在原處,手腳冰涼。他們看著暴怒如雄獅的旅長,再看看自家那位臉色也瞬間僵住的團長,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完了。
這下徹底玩砸了。
趙剛的臉,“唰”的一下,從煞白變成了死灰。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下別說吃肉了李雲龍不被旅長一擼到底,扒掉這身皮,都算是祖上燒了高香!
作為全場焦點的李雲龍,臉上的表情變化堪稱教科書級別的精彩。
那副“悲痛欲絕”的麵具,在九二炮管露出的那一刹那,便寸寸碎裂。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中的“悲傷”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當場抓包的尷尬,和一絲......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但看著旅長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又明智地把話咽了回去。
此刻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
旅長見他這副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感覺自己的血壓在“蹭蹭”往上漲,腦門子突突直跳。
好你個李雲龍!老子把你當成忍辱負重的英雄,你小子居然把老子當猴耍!
“不說話了?啞巴了?”旅長氣極反笑,他指著那門九二炮,又指了指李雲龍,手指頭都在哆嗦,“剛才不是還挺能哭的嗎?那眼淚說來就來比老子家門口的泉眼都旺盛!怎麼著,現在給老子演個當場去世看看?”
李雲龍幹笑兩聲,搓了搓手,露出一副討好的笑容,試探著說道:“旅長......您聽我狡辯......不是,聽我解釋......”
“解釋?好!老子今天就聽聽你李雲龍的嘴裏能吐出什麼象牙來!”旅長怒吼一聲,猛地一腳,又踹向旁邊另一處不起眼的“墳包”。
“轟!”
泥土飛濺,一挺蓋著油布的九二式重機槍,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那黑漆漆的槍身,厚重的三腳架,無一不彰顯著它強大的火力!
旅長的眼角狠狠一抽。
“這也是烈士的墳?這位烈士姓‘九二式’,叫‘重機槍’是吧?”
李雲龍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還有這個!”旅長像是開啟了尋寶模式的獵犬,幾步走到一堆破爛的稻草前,一腳踢開下麵赫然是十幾箱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歪把子機槍!
“這個呢?這些烈士是抱團犧牲的?”
“還有那兒!”旅長指向一個戰士屁股底下坐著的箱子,那戰士嚇得一哆嗦,連滾帶爬地讓開。旅長走過去一腳踹開箱蓋――滿滿一箱日軍牛肉罐頭!
“這位烈士,腸胃肯定不錯!”
旅長的怒火,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開箱”,不降反升。他每發現一處藏匿的物資,就感覺自己的臉被李雲龍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整個蒼雲嶺,變成了旅長一個人的“尋寶遊戲”現場。他走到哪,哪裏的偽裝就被無情地撕開露出下麵讓人心驚肉跳的“寶藏”。
戰士們一個個低著頭,噤若寒蟬,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地裏。
趙剛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他站在一旁,麵如死灰,感覺自己也成了這場巨大騙局的同謀,等待著組織的審判。他幾次想上前向旅長承認錯誤,但看著旅長那副暴怒的樣子,又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終於,旅長停下了腳步。
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累的。他回過身,死死地盯著那個從頭到尾都保持著尷尬而不失禮貌微笑的李雲龍。
“李雲龍,”旅長的聲音,反而平靜了下來但這種平靜,比之前的雷霆震怒更加令人心悸,“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事已至此,再裝就沒意思了。
李雲龍心一橫,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他臉上的尷尬笑容一收,腰杆一挺,反而理直氣壯起來。
“報告旅長!”他猛地一個立正,聲音洪亮地說道,“我承認,我是藏了點東西!但這都是為了革命!為了咱們八路軍!”
“哦?”旅長被他這番無恥的言論氣樂了,“你倒是說說你怎麼個為了革命?”
“旅長,我問你!”李雲龍往前一步,掰著手指頭開始算賬,“我要是把這些家當都老老實實上報了您會怎麼辦?”
“廢話!當然是上繳旅部統一分配!”
“那我獨立團能留下多少?”李雲龍追問道,“這四門炮,您能給我留一門不?這十幾挺重機槍,您能給我留三挺不?這十幾萬發子彈,您能給我留個兩萬發當壓箱底的本錢不?”
“你......”旅長被他問得一窒。他知道,李雲龍說的就是他心裏想的。他確實不可能把這麼大一筆橫財,都留給獨立團一家。
“您瞧,您自己都心虛了不是?”李雲龍一看有門,立刻得寸進尺“旅長咱們八路軍家底薄,這我是知道的。您把這些東西分出去每個部隊是能多幾條槍,多幾百發子彈,可那有什麼用?撒胡椒麵一樣,不疼不癢!小鬼子上來了還是得拿人命去填!”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和一種近乎狂熱的激情!
“但是!您要是把這些東西都留給我李雲龍!我向您保證!不出三個月!我給您拉出一支能打硬仗、能攻堅的拳頭部隊!”
“我拿這四門九二炮,給您建一個炮營!我拿這十幾挺重機槍,給您建一個重火力營!我拿這些歪把子,能把我的步兵班武裝到牙齒!”
“到時候,別說是一個阪田聯隊,就是鬼子的一個旅團來了我李雲龍也敢碰一碰!我能用炮彈解決的問題,就絕不再讓我的弟兄們拿命去填!”
他指著身後那些眼神已經從驚恐變成崇拜的戰士們,聲音嘶啞地吼道:“旅長!我李雲龍是混蛋,是無賴!但我他娘的知道心疼自己的兵!蒼雲嶺這一仗,我一千七百多弟兄,就剩下這麼點人!我不想再看到他們,拿著燒火棍一樣的漢陽造,去跟鬼子的王八盒子拚命了!”
“您要是覺得我李雲龍是在為自己撈好處,行!這些東西,您全都拉走!我李雲龍一個子兒都不要!包括我這個團長,您也一並擼了!我給您到騎兵連當個馬夫!隻要能讓我的弟兄們以後打仗能少流點血,我認了!”
一番話,說得是慷慨激昂,擲地有聲!
明明是藏私被抓的無恥行徑,硬是被他說成了為兵請命、為革命保存實力的壯舉!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剛剛還覺得丟人現眼的獨立團戰士,此刻都聽得熱血沸騰,一個個挺直了胸膛,用無比崇敬的目光看著他們的團長。
趙剛更是目瞪口呆。
他看著李雲龍那張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聽著他那套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歪理說成真理的言論,大腦再次陷入了宕機狀態。
他......他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
旅長也被李雲龍這番話給鎮住了。
他那滿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給澆滅了大半。他看著李雲龍那雙赤誠而狂熱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圍那些被煽動起來的戰士,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李雲龍說的是歪理,但歪理的背後,卻又是血淋淋的現實。
八路軍太窮了窮到每一次勝利,都必須用人命去換。
把這些裝備集中起來打造一支王牌部隊,形成一個無堅不摧的鐵拳......這個想法,極具誘惑力,也極具戰略眼光。
可......就這麼便宜了這小子?自己這個旅長的麵子往哪兒擱?
就在旅長內心天人交戰,猶豫不決的時候。
李雲龍眼中精光一閃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突然“噗通”一聲,單膝跪地,對著旅長,抱拳說道:“旅長!我李雲龍今天就把話撂在這兒!您要是信得過我,把這批家當留給我!一年之內,我獨立團給您變出一個旅來!要是做不到,您槍斃我!”
他身後的張大彪等人見狀,也跟著“噗通!噗通!”跪下了一大片。
“請旅長成全!”
“請旅長成全!”
吼聲震天,充滿了決絕和懇求。
這一下,直接把旅長架在了火上烤。
他看著跪了一地的驕兵悍將,看著那個跪在最前麵,一臉“赤誠”的李雲龍,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指著李雲龍,手指頭抖了半天最終那滿腔的怒火,化作了一聲又好氣又好笑的怒罵:
“好你個李雲龍......”
“你他娘的......真是個天才!”
“都給老子起來!像什麼樣子!”旅長沒好氣地吼道,算是變相地鬆了口。
他走到李雲龍麵前,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罵道:“別給老子來這套!想留下東西,可以!但你小子得給老子吐點東西出來!”
他指著那門九二炮,又指了指那堆重機槍,眼中閃爍著狐狸般的光芒。
“咱們......得好好算算這筆賬!”